“即刻号令哨兵严戒,左右营参将并袁副将清点将士与粮草,殿下这里就交给廖公公了。”苏青松自知不妙,若不妥当处理,恐怕要乱,仓促中又各自嘱咐几句,留下话来:“若殿下醒了,还望廖公公速速派人告之末将。至于城外的辽兵,就由青松去会一会好了。”
大人交代下来了,几位副将也不敢耽搁。廖晓拂转身抬脚就往帐帘走,眼里心里全是殿下胸口那一片血红,恨不得扎在自己身上,又恨不得亲自给自己捣出个窟窿,将血过给太子作罢。沉思间,有人从后面跟着,向他低低唤了一声。
“廖公公请留步。”是杨义。
听出来是左营参将的声音,廖晓拂渐渐放缓了脚步,回过头来,心中颇为诧异。“大人找咱家有事?若是问太子伤势还请放心,军医说殿下无碍,咱们殿下……好着呢。”
“这……”杨义见廖公公面色稍显缓和,故而放心了些,又问:“末将无能……今日不能尽职护主,叫殿下受如此大伤,实在是……”
“杨参将言重了,咱家虽说不懂,也未曾研习过兵法,却也知道沙场无情、刀剑无眼的理。殿下曾说将军与兵士同甘苦、共进退,恐怕今日挡在面前的人不是苏大人,换做是随便一个大昭的百姓,咱们太子还是会做一样的事。命皆是由心而生,殿下这事……咱家不敢怪罪旁人。”廖晓拂知道自己眼眶浅,却怎么都察觉不出丝毫酸涩,泪水当真是一滴都滚不出来,也是蹊跷。
杨义则更是诧异。廖公公比他、比殿下小上许多,在他眼中好比幼弟一般招人心疼,哪里见过他这冰冷孤高的一面,看不出廖公公现下的反常是吓住了缓不过神来还是原本就铁石心肠。可心里头的担心确实放不下了,一着急便携住了廖公公的手。
“若,若是有什么不好,末将愿带廖公公远离是非之地,绝不……绝不眼看你丢了性命。”
暮色低笼,见什么都雾蒙蒙的。杨参将又离得甚近,近得叫廖晓拂发慌。“大人快放手!”廖晓拂突然怕起来,怕殿下昏迷中魂魄游离,若真如此必定正在旁边看着呢。这叫太子误会又该如何是好,真生了大气不肯醒,闹脾气岂不是要急死人了。
杨义也猛然察觉自己失礼,赶忙松开了,心中却震如闪雷,情急之下竟是对廖公公莽撞了。只是那只手不同于男子骨节分明,又不同于女子柔弱无骨,堪堪一握就能握住的腕子也是叫人百般回想,叫他心里软得不行。
只是这一抓,就摸着了一环金钏子。
“杨参将鲁莽了,咱家是太子身边的人,还望大人……知道些分寸。”廖晓拂忙着掸出袖口来,除却太子,他还未曾叫男子抓过腕子呢,就连牧白师傅也知道他顾忌身份,把脉一向按照规矩隔白绸一方。对自己与太子之间算不清楚的关联他自来都不愿多说,眼下却恨不得叫旁人都知道,自己不仅给殿下试菜试毒,再过了年还要给殿下侍寝呢,生是太子房里的人,死了,也是太子陵中的葬。
“公公是……太子身边的人?”杨义往后退了一步,自然听得出这话外之音,心里却勉强偏信着自己的主意,万一呢,万一廖公公所指只是言辞表面的意味,于是干干笑道:“廖公公说的是,殿下从宫里带出来,必定是近身伺候的人。方才卑职得罪了,还请公公……”
“咱家是殿下养着的小宠,这样说,杨参将总能明白了。”廖晓拂转过脸去,眼眶憋得比白兔儿还红。话中隐晦,语气揶揄,想必再是蠢笨之人也能听个明白透彻了,“今日杨参将的话,咱家就当没听过。殿下还在里头睡着,不敢耽搁了。”话毕便掀了帐帘,转身钻了个没影儿,连个念想都没留下。
帘帐在面前晃了又晃,北风飒飒却吹不冷杨义的脸,好似没了知觉。方才那人的话,一字不落全听得懂,拼成全乎的句子竟怎么都不敢信了。话虽寥寥,却近乎决绝,往日里如同春花香暖,原是只因为太子展颜。若能叫廖公公也这样揪心一场,他杨义宁可今日躺在榻上不起的人是自己。
廖晓拂进了帐便踉跄摔了一跤,毕竟是强撑着身子和心思,叫他小小人儿险些吃不消。军医还围着殿下忙着,无人顾及其他,廖晓拂只得自己扶稳爬起来,向心中那个人的方向走过去。
“殿下如何了?”帐子里的三簇篝火都架上了药炉,一刻不停飘出草药的苦味来,反而叫廖晓拂一阵熟悉。曾经在太子殿里殿下也是叫人煎好了药送上来,分寸不离地盯着他喝完,一滴都不准剩下。
“禀廖公公……”那军医长叹一口,方说:“殿下这血堪堪止住,却不知能否自补回来。现下是高热,恐怕要连烧几日。欸……凶险啊,若是几日后殿下这热能退去,能醒来,及时叫人把脉重新下方子,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