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西安的路上一路都在晕车,到了铜川才好点。我们在服务站休憩了十分钟左右,司机下车用餐,我在外头透气。道路左右都是些小山包,山上是不高的乔木和灌木,像是人工林或次生林,用一个手臂就可以抱住。
突然想到,我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过任何一次真正的拥抱。至于牵手,大概是有过的,但也不怎么记得了。其实,倘若你现在过来抱我或是来拉我的手,我还是会惊慌失措地后退,离你远远的。
我不敢碰你。
出嫁前的夜里,也就是昨天晚上,你叫我到新娘套房里陪你聊天。我们趟在同一张大床上,你诉说了很多正在烦恼的事。你说陈年四姨夫是总管,管理不到位,婚礼事项安排得很是凌乱。我则安慰说,万事都有头一回,你比陈年稳妥、办事效率高,你和他好好商量,让他别急着性子,明天你们一定没问题。
我还问你,你紧张吗?你笑了笑,没有回答。我也立即笑了笑,之后看着卫灯在镜子里反射过来的光,一句话也没再说。我们没有关灯,就那样躺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五点化妆开始。
你虽然紧张,但是真的高兴。好像除了闺蜜这样一个角色,我也没什么理由站在这里分享你的喜悦;婚礼也是一样,只能以伴娘的身份跟在你身后端着红酒杯,看你们交换戒指。
我就在你身后祝你幸福。可我又总是怕,怕那样好的你不够幸福。
大学时,你喜欢喊我一起出门。你要去图书馆,我跟着你去。你要去外面吃烤鱼,我陪你一起吃烤鱼。但你知道的,我不太能吃辣。我喜欢甜,或者微带点酸。很多味道嘴上没有吃过,其实心里早就尝过了千百遍,苦也是这样。
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四川师傅的麻辣烫,也喜欢麻酱,所以吃东北掺了麻酱的凉皮也是可以的。可我不喜欢,我嫌麻酱味道怪。你还喜欢锅包肉,可我觉得那个粘牙,不够纯粹,怕你吃多了牙疼。你的牙缝有点儿宽,得定期看牙医。
光明路酒吧胡同里那家重庆小面还记得吧,那个也是你带我去的。听说最近关了门,老板全家搬去别的城市了。在他家附近的一家鞋店里,你帮我选过一双白底黑面带着玫红和蓝色条带的帆布。那双鞋我其实根本不喜欢,版型太瘦,而我脚丫子宽穿着脚疼,毕业后再也无法忍受便送给表妹了。
所以,我很可能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对你好。
你那么喜欢粉色、白色和蓝色,而我喜欢草色、黑色和湖水绿。你喜欢仓木麻衣,我喜欢滨崎步。你说林更新很帅,而我更喜欢段奕宏。我们到底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呢?竟然想不起来了。
你原来评价过我,说我过于腼腆,常沉溺于幻想,是个古典的理想主义者,又是典型的双鱼。你还说,我因为喜欢哲学,常常过得像个老头,总想拼尽全力寻找一个支点,然后撬动一颗火星。可你是水星,我们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像是隔了一整条银河。
你推荐给我看的那些书其实我大都不愿意看,我更愿意翻翻《人间失格》,《岛上书店》也很好。你说《老人与海》里的老人过于执着,从当时的条件来看,那条大马林鱼根本不值得他那样做。我说我不这么认为,至少最后老人还得到了一副鱼骨。于是你又开始诡辩,是老人亲手杀死了马林鱼,害得马林鱼被众多鲨鱼吞食。我听了心里害怕得紧,从此再也不敢当着你的面称赞老人了。
似乎我总是在很努力地逗你开心,但总是适得其反,惹得你独自生闷气。笨嘴拙舌像我只知道掏心掏肺对别人好,但也一定不够好。
你呢,嘴硬心软、又气不长久,反过来对我推心置腹,对我愈加地好。一想到你对我的好,就忍不住想回报更多的好。好与好交换得多了,感情总归跟旁人不大一样吧。人就是喜欢这种一厢情愿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个通晓世故的情圣。
刚刚下了高速,已经到北郊了。一下高速,车又开始拐,脑袋又开始沉,想吐。晕车贴用完了,除了方的。没吃晕车药,以前吃过太多,总觉得这玩意对身体很不好。
过了今天,你和陈年就会去内蒙吧。去的时候,你们也一定会拍草原的照片吧,呼伦贝尔真的很美。这次去陕北实在太折腾,酒店也住得痛苦,你知道我认床,换个地儿就睡不着。所以等下次绕过西安,我就直接去沙漠。
我只请了三天假,也就够参加你的婚礼。机票已经订好,待会儿到了咸阳机场还会给你发微信,不用担心我迷路。
也不必担心我累。不管多远,不管多老,我还是想再多见见你、多听听你声音,趁我还能看得见、听得见。
再见,幸福的小。
——不是宝贝的蓓
作者有话要说: 连歌名都要和谐……
☆、第二封
小小姐:
上一封信忘了写称呼,这里特地地补充一下。你比我大将近六个月,心思也比我成熟,用咱们宿舍人的话说,我是个毛毛躁躁坏脾气小孩,你是个有条不紊贼机智仙女。坏脾气这里管贼机智叫声姐,望远在千里之外的仙女打个柔和的喷嚏。
我其实很自私,不愿叫你姐是自以为不想和你搞“姐妹恋”(大概类似姐弟恋)。我总觉得自己可以给人依靠,想另一半是个小鸟依人的软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