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信手一挥,将冬凌的手甩开,转身不理会她。
“不理我?正好,那我走了,你可别后悔。”冬凌说。
“你敢……”她猛地转过身去——窗台上空空如也,唯有一串银铃摇摇晃晃。
“冬凌!你回来!”
……
橘白被一场梦惊醒,醒来顿觉头痛。冬凌那倒霉丫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她在春城苦苦寻找,如同大海捞针,气得想发一道悬赏令,将她捉回来。
她从前跟着兰嗣音时,觉得那货一闲下来就争分夺秒聚众赌博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还有更无耻的——冬凌这家伙什么事情都是拖到最后一刻再着手,还莫名其妙地有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迷之自信。
《浮云》在镜月湖演出了两场,观众的呼声足以掀翻屋顶,好评如潮。它由仙娣所著话本《浮云终日行》改编而来,冬凌所饰演的浮云和白芥饰演的风行相爱相杀,由互相算计的死对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好搭档”,因为牵扯进江湖帮派之中一系列的阴谋陷阱,二人在危机之中逐渐认清自己的内心,互相在暗中对对方施以援手,最后终于争相表明多年看破不说破的心迹。《浮云》是第一部周演的话本剧,全剧分为十三场,每周只演一场。阔绰的人可以在第一时间进入镜月湖之穹境观看,银根稍紧的则可以推迟些日子,花一半的价钱看穹境记录下来的画面影像。
换做是别人,看到自己的作品收获了那么多人喜欢,应当是更加奋发图强,做出更好的成绩来回馈观众。然而这一套在冬凌身上完全不起作用,恰恰相反,她尾巴翘得更厉害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她值得所有人的欢呼和喜爱。因此她更不愿意好好工作,明知《浮云》出演时间紧张,还要忙里偷闲,悄mī_mī地溜出去玩。这回一逃出去,竟是五日未归!眼看着只剩一日就该演出了,还不见人影,白芥的人已经是第三回来找冬凌去对戏了,所谓“事不过三”,橘白不好再推辞,只好去白芥那边解释情况。
橘白去找玉竹。行至门口,竹帘半卷着,瞧见里面有两个人,她便在外面待了片刻,顺便心烦意乱地思忖着找寻冬凌的事。
屋内之人的对话隐隐飘到屋外。
“先生,你不记得我了么?”是玉竹的声音,又急又怯。
“哦?我们见过?”一个低沉的男声反问道。
玉竹的声音小了些,橘白能想象到他低着头敛眸的模样:“见过的……先生不记得罢了。”
那个人笑了两声,接着便是一阵急切的翻找的声音,玉竹拿出一样东西给他看,道:“先生认得它么?”
那人的声音透露出一丝诧异:“笛子?”
“这是先生当年赠与我的。”玉竹讲。
他又笑,道:“认识!我的东西我怎会不认识?”
“那先生记起我了么?”玉竹的声音充满了祈盼。
一阵风吹过,铃铛声清脆,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橘白瞧着自己手上的铃铛坠子,一时无语。她推门进去,见屋内一身竹青衣裳的玉竹和一袭黑袍的道人相对而坐。
玉竹见到她,颇有些惊异:“橘白?”
橘白看了那黑袍道人一眼,他立刻明白这眼神中的含义,开口向玉竹道:“我先出去……”话未说完,玉竹打断道:“不必。”
橘白也不多言,未加寒暄之词,开门见山道:“冬凌前几日出门,到现在也没回来,我四处寻找,也没能把人找回来。”
“呵,我竟不知,还有能让你橘白手忙脚乱的人,冬凌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玉竹道。
“无用之话少说,我来找你,就是要你帮忙拖住白芥,还有,听说你幼时生活在春城,自然比我更加熟悉这里,我希望你帮我找冬凌。”橘白说,“还有,这事不能声张,你不要透露出去。”
玉竹尚未说话,橘白便接着跟他讲,她已经在哪里找过,要他重点在哪处找人,注意要避免被捕风使瞧见,诸如此类的话。
捕风使是游走潜藏在芸芸众生中,以收集、发布鲜有人知的消息为业的一群人,一方面因为传播新鲜消息深受一些人喜爱,另一方面他们又因为常常捕风捉影、粉饰夸张、常常颠倒黑白扭曲事实而受到一部分人的唾骂。
玉竹垂眸听了许久,一言不发,橘白交待了事情之后也不多停留,只当他是默许了。
她走以后,黑袍道人目光淡淡扫过玉竹,目光中浮起笑意,他讲:“你并不愿意帮忙。”玉竹抬眸看他,他又讲:“你讨厌她?”这句话似是疑问,但他的语气与神情却透露出肯定的意味。玉竹略微慌张地收回视线,垂眸道:“不,我没有……”
“撒谎。”道人轻笑了一声,“从方才到现在,你的手就像这样,没松开过。”
玉竹顺着他的话看向自己的手,果然,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手心已攥出鲜红指痕。
“先生,是我无用。”玉竹低声道。
道人轻拍他的肩头,道:“无用之人,为何不杀掉?”
玉竹仰面,不可思议:“先生你……”
“当初,我送这支笛子给你,可不是要你变成这副任人宰割惟命是从的模样。”道人沉声道,“你真让我失望。”
“对不住,先生!”
“现在还为时未晚。”他摩挲着笛子,眼神落到玉竹身上,“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
玉竹缓缓抬眸,迎上他的视线,看见那双眼睛里映着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