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与我何干!”她啐出一口鲜血。
话音刚落,只见怀远忽然原地摇晃两下,仿佛晕眩,一手扶住了脑袋:“你咬我……有毒……”
曾善又动作两下,迅速地将手脚上的绳结解开。而此时,怀远已经歪倒在地,抽搐起来。
她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死的,我的血还没毒到那种地步。”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这一路上始终紧紧跟随在她身后的练朱弦突然犹豫起来。因为走出这扇门,他不难想象即将看见什么样的场面,却想象不出究竟应该如何面对。
“走吧,别怕。”
倒是凤章君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自己说过的话,百年后才出生的我们,不该为了百年前的事而相互怨恨。”
———
屋外天色已经破晓,晨间熹微的光线为万物罩上一层清透的水蓝色。
曾善踉踉跄跄地绕向废庙的后方,那里的山坡上就是夜游神栖居的山洞。
此时此刻,殷红的血水从坡顶一直流淌到了他们的脚前。
血水中浸泡着尸体。不止是人类的,还有巨大的蛇尸,小山似地盘曲着,逐渐僵硬。香窥里闻不见气味,但不难想见空气中必然满溢着浓浓的血腥。
一切全都是死寂,仿佛就连山风都被杀死了。
在穿过山洞的时候曾善摔倒了,并且在黑暗中跌下了好一段坡道,当她努力起身的时候,练朱弦听见了粘腻的水泽声。
这意味着整个山洞也被血液所淹没了。
黑暗山洞的尽头,不再有绿色叶片的光亮。
练朱弦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放眼望去,曾经满目苍翠的山谷此刻一片疮痍。也许是火把引燃了枯死的灌木,大片的树林与灌丛已经成为焦土。那些曾经五光十色的叶片与花朵,如今全都变成了黑色灰烬,歪斜着堆叠起来,了无生机。
焦土之上还有人的尸体。有五仙教,也不乏中原各派。它们一个个蜷缩着,做出挣扎搏击的姿态,黑色的外壳像绽裂开,露出内里腥红的血肉。
练朱弦紧紧地跟上曾善,目不斜视,身体紧绷,手脚冰凉。
曾善的脚步越来越慢了,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住腰,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一阵粗气。看得出她正在经历着极大的痛苦,不知是因为身上的伤口、腹中的真言蛊,还是内心的巨大打击。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好不容易挪到了谷口。
或许是因为周遭寸草不生的缘故,剧毒的葬身花海躲过了火焰的吞噬,一如既往地腥红妖艳着。
曾善在巨大的“三勿”石碑前停下踉跄的脚步。不远处湍急的河道上,通往五仙教入口的平桥已经塌陷。河流对岸,几名五仙教的弟子们正在收敛遗体。
稍远些的大树底下,包括玄桐在内的几名幼童正挨挤着昏昏欲睡,他们的衣服上布满了碳黑色的灰烬,恐怕是无处容身才被冒险带了出来。
曾善走到河边上,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可她还是竭尽力气,向着河对岸大声询问:“……教主呢?!!”
那几个人循声朝这边看过来,顿时流露出了憎恶的神色。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这条云苍的狗!”
“我们待你那么好,你却还要串通云苍欺骗我们!”
“叛徒,你怎么还不去死?!!”
隔着一条宽阔的河流,唯有辱骂才能最快地带着愤恨抵达彼岸。就连远处的那些孩子也被惊醒了,惶恐而无助地朝着河这边望过来。
然而曾善却对这些骂声置若罔闻,她只反反复复地询问着一件事。
“教主呢?“
“教主究竟怎么样了?”
这些询问是如此急切,仿佛她正在关心的并不仅仅是诺索玛这个人的安危,而是某种足以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
但是回应她的,只是更多的谩骂甚至是石子。
“她服下了真言蛊,不可能说谎,为什么不解释清楚这一点?”凤章君不无理智地发问。
“没用的。”练朱弦摇头,“姑且不论那些亲眼见她服蛊的人是否活着。退一万步说,就算众人承认她是遭人利用,可她毕竟是云苍眼线,如此惨状当前,又有多少人能平心静气听她解释、乃至心无芥蒂地接受她?”
二人正说到这里,只见河对岸的五仙弟子突然齐刷刷地噤了声,目光警惕地望向天空。
他们扭头望去,只见远处崖顶上方,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几个御剑而行的身影。
经过了一夜的鏖战,这些云苍派弟子们也失去了往日的高傲与从容。他们月白色的法袍污脏破烂了,斑斑点点的溅满了血迹。与五仙教众一样,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疲惫与迷茫。落地之后便开始搬运着地上属于中原各派的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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