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座善果寺里还有唯一的一点温暖的话,那一定来自于珠儿的兄弟、那个名叫慧空的假和尚。
慧空平日里的话语不多,甚至也并不经常出现在孩子们的面前,可孩子们却不像怕那些匪徒一样害怕他,偶尔出了事还会摸去他独居的小院里寻求帮助。
而每次只要慧空到孩子们的僧寮中来,都会带来一些小东西。有时是一本习字帖,有时又是一小把肉干或者几块烙饼。而最奇怪的是,他竟然也会传授给阿蜒一些最基本的仙门吐纳、修行之术。
不需要太过深入的观察,凤章君就可以确定,慧空本人并没有丝毫的法力与修为。
当然,慧空本人也根本不可能拥有修为——否则他也不会滞留在这座破落的寺庙里,与一群不得好死的匪徒为伍。
种种迹象表明,慧空与善果寺里那群匪徒的关系有些“微妙”。他们并不像是伙伴,甚至有些紧张。当慧空来探望阿蜒的时候,凤章君曾经不止一次地发现他的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
不过,凤章君并不关心别人的处境,他眼中只有阿蜒的安危。
此时此刻,阿蜒在善果寺里遭受的苦难还在持续着。
迷宫中的场景不断切换,转眼到了隆冬,鹅毛大雪覆盖住了整座寺庙。匪徒们的屋子里日夜烧着炭火,而孩子们的破旧僧寮之内,朔风肆意出入,冷如冰窖,丝毫没有半点儿暖意。
所幸慧空授予阿蜒的仙门修行之术对于强身健体颇有裨益;而且早在初冬之时,在凤章君无形的帮助之下,阿蜒已经收集了不少的稻草与芦花。
他带领着孩子们,将稻草铺在炕上,又往夹衣里灌入大量压实了的芦花,虽然御寒效果远远不及棉絮,倒也聊胜于无。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倒是令凤章君也有些意外的——阿蜒不知从哪里偷来了一个破旧地泥盆。他安排每个在厨房里当值的小孩,趁着那群匪徒不注意的时候,从炉膛里尽可能多地掏出木炭和灰烬,然后带回僧寮。
那些带有余温的灰烬被直接洒在床榻表面的稻草上,顺势填满了所有的空隙。顿时成为了松软温暖的床垫。再加上十几个孩子全都挤在一起,倒也勉强能够抵御深浓的寒夜。
果然打小就是个机灵的孩子。
看得出来,在善果寺的这段时间里,阿蜒已经成为了这群孩子的首领。可这也意味着,他必须肩负起更多本不该由他来承担的责任。
时间还在不断地流逝着,冰雪消融,春季降临。然而对于阿蜒的命运来说,迎来的却并不是焕然一新的生机。
场景再度变换,出现的是孩子们居住的僧寮。光线昏暗,角落里燃着一小堆充作照明的篝火,孩子们有的已经躺下了,有的正在互相帮忙、用庭院里摘来的草药处理伤口;而阿蜒则盘腿坐在床榻上,有模有样地打坐修行。
这时候,已经略微长大一点的阿晴急急忙忙地从外头跑了进来,左右张望两下,立刻直奔阿蜒而来。
“哥哥哥哥,不好了!”
他将鞋子一甩,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榻,奶声奶气地喊着,拽住了阿蜒的胳膊。
“怎么了?”阿蜒缓缓睁开眼睛,已然颇有一番兄长模样。
然而很快,这伪装出来的沉稳就消失了。因为阿蜒听见了令他一时间无法消化的可怕消息——
卖进善果寺里的孩子越来越多,即便顿顿喝稀粥咸菜也是一笔开销,还只会越养越瘦,影响卖相。而阿蜒长期的不合作也惹得那群匪徒相当不满。因此,那群家伙最近正在盘算,要趁着冰雪消融、山道通畅的时机,趁早将阿蜒贩卖到大城镇的青楼里充当小倌。
“……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阿蜒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当务之急。
离开了善果寺,还能有什么地方可去,这暂时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不过阿蜒明白,就算自己不逃跑,迟早也会以另一种更加悲惨的方式离开善果寺。
——
新一次的逃跑计划,很快就被制定了出来,难度有点大。
由于阿蜒已经有过数次的逃跑行动,善果寺的正门旁早就修筑起了门房,房内有人轮班,日夜把守。若是想要顺利离开善果寺,还得另寻出路。
这倒难不倒阿蜒,他知道破庙右翼的一进小院是存酒的库房,库房的墙角处有一个野狗刨挖出来的小洞,平日里正好被一颗枯萎的构树给掩盖住了。那个洞口的尺寸勉强可供阿蜒出入,可是钻出去之后,还得通过一条狭窄的夹巷,再用钥匙打开一扇日常总是紧闭着的侧门。
这道侧门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运酒的独轮车顺畅出入。因此,侧门的钥匙也就收在了看守酒库的胖匪徒身上。
事情的麻烦之处也就在这里——阿蜒若是想要逃走,就必须得从胖匪徒那里偷来钥匙。
而不幸之中的一点希望则是,看守酒库的胖匪徒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酒徒,一年当中没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着的,一到后半夜更是呼呼大睡、不省人事。
眼看着天气逐渐转暖,阿蜒知道,自己必须尽早行动。
凤章君跟着他在院子里拐了一个弯,场景进入了黑夜。
晚间的劳作结束之后,孩子们居住的僧寮都被会上锁,以防止他们逃走。今天早些时候,阿蜒已经在锁上动了点手脚。此刻,他只从门缝里伸出一根小细枝,轻轻地摆弄几下,就将门锁给捅开了。
为了提高逃跑的成功率,阿蜒并没有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