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太阳像一位伟大的旁观者,俯视着山里发生的一切。那些人、那些目的、那些即将发生还没有发生的事。一如十九年前的那场爆炸,死去了人,给未来埋下了巨大的隐患。未来总会到来,现在就是解决隐患的时候。
阳光算不得温暖,却很耀眼。透过层层山峦叠嶂深入到寸寸土地上,地面上的脚印深深浅浅,一直朝着阳光都照不到的地方而去。
下午一点半。温煦把最后一瓶水给了郑家小子。郑家小子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抹了把嘴,说:“到了。”
阳光真的照不到这里,所有的树木一眼望不到顶,密密匝匝地交错在一起,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在温煦的脚下生长着齐腰高的灌木,大多是都带着刺儿,像是鬼屋的篱笆,阴森恐怖。
路?哪里有路?
郑家小子蹲下来,用手拨开一段灌木,指着里面说:“从这里进去,一直往前爬。大概爬个十来分钟,你就能看到出口。不过话说在前头,这么多年了,出口还在不在,我不敢保证。”
温煦深深弯下腰往里面看。情况的确很糟,不过硬是要爬进去也不是不行。重点是出口。
“当年那个出口什么样子?”温煦问道。
郑家小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我们小时候爬进爬出的也有迷路的时候,算你幸运,大梁哥在出口的一棵树上刻了字。”
“什么字?”
“正。反正的‘正’。”
温煦不做他想,卸下背包,开始往外掏手套、口罩等东西。头也不抬地说:“你回去吧,就当没见过我。”
郑家小子还想说点什么,可想来想去,真的是没啥可说的。连句“再见”都没必要说。
郑家小子走的时候,温煦仍然没有抬头。他戴好了手套,将卫星定位仪绑在手背上,方便看。再把帽子和口罩戴好。准备妥当之后,蹲在灌木丛前,正要爬进去,忽见右手边大约二十来米的地方,有些灌木丛被压断了。
温煦起身走到断掉的灌木丛前面,将一些断枝拿起来仔细看着。断裂处还很新鲜,可见是刚刚断的。
下一秒,该明白的都明白了。谁能这么有本事找到这里来?还能赶在自己前面?
温煦苦恼地敲着脑门儿——老板,你这是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第171章
花鑫做了梦,梦见第一次跟温煦见面的场景。温暖的房间,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刚刚醒过来的温煦。他们面对面相互观望,眼睛里映下对方的影子。他听见自己说:“抱歉,回来晚了。”
温煦也在说话,他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下一秒,温煦不见了。
梦境凄凄惶惶,总以为马上就会找到他,却总是找不到他。
悲伤打破梦境,强行将他扯了出来。不过是闭眼的功夫,梦就如此真切,他安慰自己是太累了,不去想那些多余的会令人不安的因素。可是有些回忆总是不请自来。
一刹、一念、一瞬……
时间里挤满了心动的回忆。像是一缕阳光下,温煦去帮着人搬运货物,只为给他求一口解渴的清凉。看着温煦献宝一样的将水递过来,一刹心动。
念着梦里看到温煦昏睡的样子,就想把他抱到床上,给他用太阳晒过的被子,烘过的枕头,亮柔和的灯,扯厚实的窗帘。外面疾风骤雨,天塌地陷,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着最幸福的梦。
瞬间的回忆,仿佛走过了大半个人生。
花鑫压下心里的百味杂陈,瞥了眼周谷城。周谷城窝在一边,睡得像死狗一样。因为出来的时候太急,装备少得可怜,休息也只是坐下来靠着石头缓一缓罢了。
时间到了下午四点,天似乎完全黑了下来。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是这山太大,这树太高,早早地让他进入了黄昏。
花鑫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寒冷比运动的时候来得更甚,打透了羽绒服和里面的毛衫,往骨子里钻。
花鑫活动了一下肩膀,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周谷城身边,狠狠踹了一脚。
周谷城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揉着眼睛,既不敢怒更不敢言,低着头装孙子。
花鑫开口说道:“把里面的衣服脱下来。”
“脱,脱衣服?”周谷城不解地问。
花鑫不想再废话,脸色微微一沉,周谷城麻溜儿的半跪在地上,开始脱衣服。很快,他的上身只留了一件羽绒服。
花鑫捡起他脱下来的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随后指着来时的路:“滚吧。”
周谷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只给我留一件羽绒服,没有水没有食物,眼看着就要天黑了,你让我下山?你是准备让我死在这里吧?
想是一回事,敢不敢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温煦知道花鑫找了周谷城带路,赶在他前面进入了灌木丛。只不过,这种领先的势头未必会一路保持下去。温煦分析,周谷城体力不佳,绝对不可能走得太快,而且,在灌木丛里爬行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路走偏了。这样一来,自己绝对有可能赶在老板前面。
强烈的念头驱使着温煦使出吃奶得劲儿往前爬,绑在手背上的卫星定位仪勤勤恳恳地为他指路,裤子磨破了,手套磨破了,掌心不知道扎了多少根刺,终于爬出灌木丛范围的时候,身体完全是靠着本能在行动。
温煦累的趴在地上,一半身子还在灌木丛里。吃力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断崖像是被巨大的斧子横切了一块去。
定位仪上的红点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