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给寄北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庭,也不能给他一个安稳的童年,然而再嫁,她依旧需要在另一个家庭里忍辱负重,才能让两个孩子健健康康地长大。
其实寄北后来也没有睡意了,第一是怕妹妹还要蹬被子他不能及时察觉而贪凉,第二呢,他觉得内心有一丝丝的烦躁,与其辗转反侧地数绵羊,倒不如起来借着台灯微弱的光线温补温补明天的课程。
母亲站在他身后不到一步之遥的距离,江寄北穿着白色的背心,因为瘦,他的两侧肩胛骨都是高高地耸起,在晕黄的灯光里,像两方小土丘,她想起儿子如今已是十四岁的年纪了,已经不再是那个跌倒了受伤了会蹲在他怀里哭泣的小男孩,她莫名觉得既感伤,又有一点欣慰,感伤的是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她竟没有好好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然而欣慰的是,虽然日子苦是苦了点,但她的一双儿女还都安好无恙地在她身边,她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小女儿,又看了看在灯光下认真念书的儿子,那种谁也夺不去的馨软的感觉……她忽然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一般温甜地笑道,“喃喃这丫头啊,打小就黏你,她一哭啊,谁哄都不哄不歇,只认你一人……”
何秀莲说起这个的时候嘴边还挂着一抹幸福的危险,但是寄北何尝不知道,其实在江家,妹妹并没有多受宠,甚至在母亲怀孕时奶奶就当着她的面说过,如果这一胎是个女孩,她们江家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甚至妹妹出生后还不到半年的光景,这家的奶奶就催着母亲赶紧再生一个,母亲产后体弱,后来确实是怀上了,但因为营养不足孩子先天不足流产了,这家人又把所有的罪责怪罪到他们娘俩的身上,说他们是扫把星,赔钱货……
太多太多的恶言恶语,如果他们母子俩坐下来好好捋一下的话估计会有两箩筐那么多,但因为何秀莲是离过婚的还带着一个儿子,再婚的话本身就没有可再挑选的余地,江家也一直觉得他们家肯收留这对母子是寄北和他母亲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寄北不想说话,即使很多次他都想再次扑进母亲的怀里好好哭一场,可是他不能,他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要做母亲和妹妹的守护神,做她们的夜礼服假面,所以他怎么可能哭呢,更不可能低头去向生活认输。
母亲知道儿子在赌气不肯吭声的原因,以前就算他心情不好,她主动去交流的时候,寄北都愿意跟她说几句的,所以她单手撑在椅背上的时候声音也跟着有一丝的沙哑,“其实你爸他也是关心你,你那么晚都没有回来……”
“他不是我爸!!!”他倔强把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一把就用袖子撸掉了,对于‘爸’这个字眼,他有太多的难以启齿,在更小的时候,他何尝不曾羡慕过别的同学一放学就有爸爸过来接,他们被父亲放在自行车的前杠上,父亲一边蹬着脚踏子,一边欢快地说道,“儿子,爸爸带你飞咯……”,他何尝不曾羡慕过有父亲的陪伴,他们的人生道路是否走得更顺畅更坚定一定,他何尝不曾羡慕过……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无非是一场奢望,每次成绩考得稍微差一点等待他的永远只是父亲的一顿毒打,父亲不会耐下心来听他说其中的理由,更不会给他一些哪怕是最微小的一些鼓励或是赞时老师给他们布置过一道作文题,作文的题目是‘我的爸爸’,老师让他们描述一下自己心目中的父亲是个什么样子的,有的说我爸爸是个警察,斩妖除魔,是个大英雄,有的说我爸爸是个消防员,永远战斗在最危险的第一线,为祖国为人民的生命财产保驾护航,我爸爸才是最伟大的英雄,关于英雄的争辩无休无止,有的说我爸爸虽然不是警察也不是消防员,但我爸爸为了我和妈妈一直在工地上非常辛苦地干着泥瓦匠的活,即使高温天气下也是十年如一日,我爱我爸爸……当然他们收获的都是无数的掌声,而轮到他的时候,他久久没有吭声,最后老师让他坐下的时候,他才发现仅仅是初秋的季节,窗外树枝摇曳,他的背上却都是涔涔的汗意。
他不知道母亲是何时从他身后离开的,他知道他不该把自己不太好的情绪发泄在母亲身上,可是这么多天以来,他隐忍和压抑了太久的憋屈和委屈,他知道这世上除了母亲能宽恕他的不良情绪,似乎已没了别人。
她亦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江寄北重新爬上床的时候,东边的天空已微微泛起了一起鱼肚白,他将妹妹蹬掉一半的被子又给她重新盖了回去,手不经意间碰到裤子口袋的时候他触到了一个圆圆鼓鼓的东西。
是阮诺那小姑娘给他的那瓶云南白药,他看着瓶身上的药用说明,拧开瓶盖的时候一股子中药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
是灰褐色的粉末状,摸在指腹间软软滑滑的,他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出来,在被蛇咬过的伤口处轻轻抹了抹。
☆、少年的悸动(捉虫)
即使睡得很晚,江寄北第二天早上依旧可以起得很早,大概才六点钟出点头的功夫他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因为学校离他家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走路约莫需要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