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銮驾,其实也就是一辆宽大一些的马车,跟在京城时,世宗出宫时坐的那辆,完全没有可比性。
“跪!”吉和高喊了一声。
将士们将头贴在了雪地上。
在这个人们从小就被教育要忠君的年代里,雪原上很快就响起了哭声一片。
上官勇跪在銮驾前,在安元志四个人抬着世宗从他的面前走过时,上官勇抬头看了被安放在木板上的世宗一眼。这个人将安锦绣从他的身边抢走,上官勇恨世宗,城南旧巷的那场大火,让他甚至比安元志更恨这个高高在上的白氏皇族。这些年来每当他想起安锦绣,想起安锦绣在他面前流过的那些眼泪,想起他没有见过一面的长子,早亡的妹妹,这种恨就会折磨上官勇着的心神。只是现在世宗死了,上官勇却没有解恨的感觉,他的心情竟然只是怅然。
对于世宗,在经过云霄关的这场大战后,上官勇对世宗也不完全是恨了。没有君王能真正做到一心为民的,君王也有私欲,君王同样也有种种的不堪,这是上官勇在家破之后,对一国之君的理解。只是世宗这一回死守云霄关不退半步,最后一个人悄然逝在息龙山谷的风雪之中,古往今来,有几个国君能像世宗这样,做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
面对一个以身护国的君王,于国应敬,家仇却又至死不能休,上官勇自己都说不出,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而亲手送世宗上了銮驾的安元志,却全然没有上官勇此刻的复杂心情。安元志的面色悲凄,心里却是一片冷然。在看了藏栖梧和世宗的死后,安元志只知道什么君命天授,都是胡扯的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话才是真正切切的一句大实话。
大军哭祭之后,全军素缟地护卫着世宗的銮驾往北而行。
上官睿上庐时,往南又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此刻世宗的亡魂是随着他们一起北归,还是就留在了息龙山谷里的那片荒坟里。
当落月谷的山峦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上官勇等人的眼中时,坐在营帐里的白承泽面颊颤动了一下。
两个连夜从卫国军中偷跑回来的,还身着着卫国军衣的校尉,低头单膝跪在白承泽的面前。
营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白承泽才开口道:“你们说我父皇驾崩,你们是亲眼所见吗?”
一个校尉说:“爷,上官勇带着军中的将军们都给圣上跪了头,荣大人说,在这样的天气里,将军们都尚且受不住,圣上久病,所以……”
白承泽的手落在了桌案上,“啪”的一声。
回话的这个校尉呼吸顿时就是一屏。
父皇死了?那个从来高高在上,好像一生都在睥睨天下的人死了?白承泽深呼吸了好几次,手掌紧紧地贴了桌案上,手背上的青盘暴起很高,“我父皇,”白承泽看着两个校尉,冷冷地道:“留下遗诏了吗?”
两个校尉一起摇头。
一个校尉说:“吉大总管说,圣上睡着睡着就去了,他们谁也不知道圣上是何时去的。”
“那上官勇准备怎么办?”白承泽又问。
另一个校尉说:“上官勇跟军中的将军们商量了,他们要护卫着圣上的灵柩回京城。”
“他们想怎么过落月谷?”
两个校尉听了白承泽的这个问后,互看了一眼,谁都不想由自己来回这个话。
白承泽道:“有话就说,上官勇说的话,与你们无关。”
一个校尉给白承泽磕了一个头,低声道:“爷,上官勇说他与爷不共戴天。”
营帐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两个校尉跪着,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的主子会做何反应。
半晌之后,白承泽小声道:“你们先退下吧。”
一个校尉说:“爷,上官勇他们天亮之后一定开拔,请爷务必做好准备。”
“知道了,”白承泽冲两个校尉还笑了一笑,道:“你们先下去休息,我父皇的事,你们先不要外传。”
“是,”两个校尉应声之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