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鹞知道律师职业让外公想起了以前不愉快的事,忙让舒清风把他们带来的礼品拿进家里,对老人小声说:「清风做事公私分明,跟那个人不一样。」
「公私分明就更糟糕,自家人拜托点事情都不帮忙,法律前面还站着人情呢。」
话里有话,舒清风立刻听出萧父以前跟陈爷爷在工作上有过节,出师不利,他没在意,笑吟吟跟老人打了招呼,说:「我外公也住在临近乡下里,外公说不定认识。」
一开口就叫他外公,嘴巴倒是很甜,这一点跟那个眼高于顶的男人不一样,老人心里顺畅了些,好奇心被吊了起来,问:「是谁啊,这十里八乡的,我没有不认识的人。」
「他姓许,大家都叫他许大仙,因为他就喜欢神神叨叨的乱说话。」
「许老三!」陈爷爷一拍大腿,说:「那个老地主我当然认识,每次乡里举行下棋比赛,他都赢我,不过他那手针灸真是没话说,原来你是他外孙啊,难怪开得起这么高级的车。」
「我外公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喜欢疼外孙,」舒清风笑嘻嘻附和:「外公你也一样吧?我跟萧鹞在一起,十句话他有九句都会提到你。」
当律师的别的没有,就是有张好嘴,一点小事也能说得天花乱坠,陈爷爷悻悻地想着,但明知这话说得夸张,还是乐得合不拢嘴,再加上知道了舒清风是熟人的外孙,感情上没再像一开始那么排斥,所以等箫鹞泡好茶端过来时,发现他们已经聊得很投机了。
快到中午了,陈爷爷说菜不够,要去菜园子,他跟舒清风聊得正起劲,没把他当外人,叫他一起去,萧鹞也想去帮忙,被老人留下来,让他在厨房准备,舒清风知道老人的心思,给萧鹞使了个眼色,让他别担心,自己如果连个老人都摆不平,那白在律师界混这么多年了。
其实陈爷爷没有要为难舒清风,只是想跟他聊聊天,观察一下他的个性和处事态度,当年就是因为那个男人性格恶劣,才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他可不想外孙再受苦。
于是舒清风在摘菜的同时,知道了陈爷爷跟萧父有多么不对盘,连过年他们都不回来看望一下,还要他主动去城里,结果住了一个星期,却碰不了几次面,萧父每天都是忙忙忙,这也罢了,后来陈爷爷一个朋友的儿子犯了事,托他请萧父帮忙,被萧父一口拒绝,说罪证确凿,没有辩护的必要,把陈爷爷气得直跳脚。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两人彻底决裂是因为萧鹞的性向问题,萧父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当看到外孙在雨夜一个人跑回来,老人大为光火,立刻打电话给萧母,说既然他们不认孩子,他们之间的亲情也算断了,今后萧家的人不许再踏进陈家一步,萧母很怕自己的父亲,但又说服不了固执的丈夫,只能夹在中间为难,之后好几年都不敢回家,直到萧鹞成年,陈爷爷的气渐渐消了,她才偶尔回来探望。
「虎毒还不食子呢,为了一点面子问题就连儿子都不要了,这种当爹的不要也罢!」
老爷子气呼呼地说完,手中砍刀甩出去,锋利刀锋下,横在面前的几枝香桩树枝被齐齐砍断,刀刃插在树上,他没拔,对舒清风说:「当年我就不喜欢那混蛋,不过我家闺女喜欢,我就认了,今天我还是这句话,只要外孙喜欢,他选谁我都没意见,但你要是让他不开心,我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舒清风知道陈爷爷以前当过海军,练一手漂亮的拳脚,就算现在上了岁数,挥刀气势也不减当年,但即使也这样,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他吧。
看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刀锋,舒清风感觉自己脖子也有点冷飕飕的,其实感情上他很尊敬陈爷爷,毕竟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萧鹞,没有他们的交往。
他上前把刀拔下来,说:「那个男人有没有做错我不知道,毕竟每个人对情理法三个字的理解都不同,不过我可以答应外公,将来如果它们彼此有抵触时,我会把萧鹞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对我来说,先是家人,其次才是工作。」
陈爷爷看了他好久,绷紧的表情缓和下来,原本因为聊起过往而产生的不快在舒清风的承诺中慢慢平静了,这是个肚子里藏了十几道弯的小滑头,他想,不过不讨厌。
「我外孙有点笨,平时你多让着他点。」
陈爷爷这样说,就是认可了他们的关系。没有太多的刁难,就把最亲的人托付给了他,舒清风想有这样豁达的长辈,是萧鹞的幸运,面对这样一位老人,他无法不尊重,收起一贯漫不经心的态度,认真地说:「我会的。」
陈爷爷发威警告的后果就是,香椿叶摘多了,两人把菜拿回家,萧鹞接过来想去择菜,被陈爷爷拦住了,说他做事太慢,让他去客厅陪舒清风聊天,自己一个人做就好,不过最后还是舒清风去厨房帮忙,他特意陪萧鹞回来,就是为了拉近关系的,当然要趁此机会好好孝敬一下老人。
舒清风厨艺很好,一开始还是两人搭档炒菜,后来陈爷爷发现自己的存在似乎只会妨碍到他做事,就退了出来,于是主人在客厅说话,留客人一个人在厨房热火朝天的忙碌。
「会做饭,不错。」
如果说之前陈爷爷对舒清风的态度还抱着有待观察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非常满意了,自家外孙很懒,又不擅料理,如果另一个也不会,那将来搭伙过日子岂不是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