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离考试只剩下一个多月了……我要是考上了,回头双倍请你们,也顺便请这两位国际友人,再见。”沈瞳的背影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众人眼前----再不走,他只怕自己在镜头以外的地方落下眼泪来。
洗脸池的水开得哗哗的,不停用冷水往脸上浇,可是镜子里的半边脸上依然红肿着没有丝毫消减,依然火烧火燎。相比之下,自己在铁门上磕出来的伤痕显得袖珍许多。由于这次身上是鞭伤,也不敢随便洗澡,胡乱擦了一下,摸出云南白药罐子反手对着伤处一阵猛喷,伤处终于缓和了些,然而背上怎么也够不着,试了几次,终是挫败地扔掉了罐子。
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台子上的一叠薄薄的纸张中,翻开来再从头看了一遍里面设计的那些屈辱的对白和动作,以及那两个米国著名主动演员的照片,还有导演写下的注意事项。
----摸出程唯藏在水箱后面的打火机,火焰一瞬间吞噬了干燥的纸张,所有细密的思量都化为灰烬掉进了马桶,大水一冲,了无痕迹。
那日晚上捡起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剧本站起来时,却恰好从通风孔里看见了小和的身影。如果不是送剧本的小和,他就会说是自己睡迷糊了没看到,可却偏偏,是他……
出了洗手间,抬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对面床铺依旧是那日他收拾过的模样,连浅浅的纹路都不曾更改,只是上面开始聚集薄薄的灰尘----已经又过了这么久,程唯却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被子终日叠得整整齐齐。在大楼里碰到过一次,他还来不及调整表情,程唯便嬉笑着同旁边的演员打招呼跑了过去。
打开的抽屉还没有合上,顾少送的纪念款上细小的钻石折射出美丽的虹光,准考证上穿着发白的旧校服的少年笑容温和纯良----尽管那时收高利贷的每个月都会来,尽管他还有个躺在床上随时都会死去的父亲,尽管每天都累得直不起腰……
外面正是云淡风轻的午后,他想起顾少说的喜欢高处,想起顾少站在顶楼玻璃窗前一览众山小的表情,于是随手推开窗户,暖暖的和风吹进来,却吹得伤口愈发疼痛。
“宋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沈瞳站在门口鞠躬道歉。
宋扬冷着脸说道:“不晚,才迟到一个小时。”
“我……对不起……”
“进来坐吧,要喝些茶么?”宋扬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瘀伤上,也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里倒茶。
宋扬的家在几十层的高级公寓里,冰冷得宛如坟墓,家里一个佣人也没有,家里一点色彩也不留,沈瞳第一次一个人来这里的时候,着实狠抖了一下,那种四处蔓延的压抑哀伤让人难过,
沈瞳脱掉鞋子,虽然今天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放弃坐公交而选择口袋出血打的过来,且在车上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伤口也还是摩得很痛。
见他进来的姿势有些不自然,宋扬估摸着应该是刚刚从顾某人的温柔乡里出来吧,由于明知沈瞳的身份,也不说什么,只是在他的位置上加了一个坐垫----所有的体贴,都是在失去之后才学会的……
以往沈瞳最怕的就是宋扬检查功课的时间,简直被批评的一无是处,然而今天,只要能不坐下,多批评一会儿也无所谓----即使椅子上加了坐垫,还是会痛的……
然而宋扬却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次的功课不错,别小看这些细节地方,做得细致总没有错。坐吧。”
过了一个小时,那个地方都快要麻木得没感觉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宋扬说道:“站起来休息一会儿吧。”
沈瞳想着定然都被他看穿了,脸颊也瞬间红了起来,虽然他已经习惯了拍摄,脸皮也还没有厚到能够坦然处之的地步,默默接过茶杯道了声谢谢,开始小口小口喝起来。
“没有擦药就来了么?”顾少这qín_shòu,不带这么玩的,他一向最鄙视的,就是游戏花丛还不善后的人。
“擦过了……”
“看你脸色这么差,今天先不讲课了,休息一下。”宋扬才不要什么状元咧,顺便又鄙视了一下损友,祖国花朵你玩也就玩了,还非要玩个名品种。
“我没事的,好难得的机会来老师这里一次,我们继续吧……”
“就这么听那个混蛋的话,他让你考你就考?”宋扬脸色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却有点不善,由于在这事上让顾某人给耍了,他相当恼恨这厮----这么听话的好孩子就这么给个王八蛋祸害。
“我……是我自己想考一考看。毕竟十年寒窗下来,想要一个结果……”他本以为完全没有希望,念不念得起是一回事,考上了再说,但他需要一个对自己的交代。
“我有个弟弟,比你大几岁,也像你这样,蔫倔,决定的事就不肯改,也什么都不愿意和我们说,小时候他想要个玩具车,宁可自己把考试答案折成钱卖掉攒着,一份卖五毛,也不肯开口问我要。”宋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意,也是第一次向沈瞳吐露他的私人情况,两个人认识也有个把月了,相互之间了解的情况仅限于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