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道:“既是姨太太叫你去,还不换了衣裳过去?”
贾宝玉到了梨香院,却见薛姨妈母子三人俱在,桌上已设了八品小菜,忙上来见礼。又问:“姨妈和哥哥、姐姐一向可好,这几日忙得昏了头,有怠慢处可别恼了我。”薛姨妈道:“恼了你就不叫你过来了。”一面叫入席上菜。贾宝玉又对薛蟠道:“许久不见大哥哥了,往常大哥哥忙,学里总见不到你。这几天我又乱忙,竟没能一处好好吃酒说话。”薛蟠一咧嘴:“今儿可要好好喝一回。”
席间薛姨妈问贾宝玉今日宫中见闻,薛宝钗又问宫中的师傅所教与外面有何不同,只有薛蟠与他们说不到一处,穷极无聊地喝闷酒,没几时便醉了,薛姨妈忙叫人扶他下去。贾宝玉道:“姨妈这里的酒好,便是醉了也不上头,只管给大哥哥熬些醒酒汤喝了,明儿一早保管又精神了。”薛姨妈道:“我养了个孽障,他但凡有他妹妹一半儿懂事,我也不用愁得头发都白了。”
贾宝玉便看薛宝钗,见她着粉红绣金对襟褙子里面是朱砂中衣配上青莲百褶裙,头上赤金珠簪挂着红宝石镶金耳环,依旧不见传说中的金锁,贾宝玉极是纳闷又问不出口。转念一想,宝姐姐也是个大才女啊!设若她能巧对出那个对子,岂不是件好事?便想与薛宝钗答话,便对薛姨妈道:“大哥哥活泼些,姐姐又忒文静了,倒少见走动呢。”薛姨妈一面布菜一面道:“她倒常与你母亲并姐妹们一处玩的,只你在外头不常见着罢了。”贾宝玉便顺势问薛宝钗与姐妹们一处可读什么书等,薛宝钗道:“我们哪里读得什么书?不过一处玩笑罢了,倒比不得你在外头呢。”贾宝玉撇嘴道:“跟姨妈和姐姐说实话罢,我在外头只管混过考试可不管读了什么。”
一时吃过了饭,贾宝玉把心一横,与宝钗继续闲话,宝钗道:“常听说你这玉稀罕,今儿可方便与我看看?”贾宝玉一顿,旋即取了下来与她看,宝钗口中念了其上“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两句,念了两遍,宝钗的丫头莺儿道:“我听这两句话,倒像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贾宝玉想自己脸一定是僵硬的,然而依旧好奇:“姐姐的项圈?我倒不曾见过呢。”说得宝钗脸上一红,贾宝玉这会好奇心上来了,非要看不可。宝钗拗不过他,因说道:“也是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所以錾上了,叫天
56、分家端倪面壁生涯...
天带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一面说,一面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袄上将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掏将出来。
贾宝玉吐血,好奇杀死猫啊!谁想到宝姐姐的金锁是戴在衣服里面的?谁想到她老人家居然就这么刷刷地解开了衣服了?贾宝玉低着头接过金锁看了一回,恍惚间也不记得看了些什么,颇有些落荒而逃了。
回到自己屋里,晴雯一面倒茶一面道:“去姨太太那里怎么就喘成这样了?”贾宝玉咽了一口茶,袭人忙上来给他顺气:“慢着点儿。”贾宝玉道:“我想着明儿要早起,回来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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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贾宝玉起了个大早,骑马到宫外街上,下了马,嘱咐茗烟等不要淘气,这才步行入宫。对了腰牌,默念着昨日记下的路径,到了殿中一看,这些“爷”们已到了八九成,昨日出对子的那位看了他片刻,又垂下眼睛捻了捻手中的书页。贾宝玉见太子与师傅都还没来,先上前去硬着头皮含糊道:“……殿下。”
徒忻抬起眼道:“免了,贾——学士可对出来了?”贾宝玉嘴角一抽,恭恭敬敬地奉上昨日抄的几页纸来:“这是臣读书之余写的一点子小东西,想来对殿下对对子许有些用处。”一旁早冒出一个顶着金冠的脑袋来:“是什么东西?我十六哥叫你对对子,你对出来了么?这会子拿这什么破东西来糊弄?”
贾宝玉这便弄明白了这两位的身份,敢情为难自己的是上皇十六子。徒忻勾起唇角,就着贾宝玉的手上一看,脸倒沉了下来:“你倒乖觉!”贾宝玉眨眨眼睛,看着徒忻:“臣想着殿下昨日出题,想是在学作对子?有了这个倒比总是问旁人强些。自已作出的对子,呃,更有……成就感……”这个词他能听得懂吧?一面腹诽一面诚实地看着徒忻。
徒忻的脸色更黑了,他又不是十八弟那个混闹的,自然对得出这个对子,就是知道下联才要为难一下这个昨天说话不小心,对十八弟有轻视之意的小混蛋。总要叫他知道一点厉害,十八弟再胡闹,那也是龙子龙孙,由不得他轻视。徒忻固然看不下去弟弟胡闹,在严重的时候也会出手制止(真正的“出手”制止,所以十八殿下徒愉最怕的就是他),但是却同样容不得贾宝玉对他弟弟稍有不恭,哪怕他明白昨天是徒愉见这新来的侍读学士太过年幼,本想逗逗贾宝玉的——谁叫你这么小就被皇帝哥哥送过来的?大家总要掂掂你的份量。
所以没有“喜欢你就要欺负你,好叫你记住我”,也没有“一见就喜欢,要试一试他的本
56、分家端倪面壁生涯...
事”,纯粹是要给他个教训。
“如夫人”三个字,不第秀才说得,落第童生说得,隐士说得,偏偏贾宝玉说不得。然而这三个字,皇家人就说得了么?徒忻就说得了么?贾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