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生之毒,还有药人血可解;可仇恨之毒……浇的血越多,蔓延得就越深,发作得也越痛。”
“教主挨的痛已经够多了。谁要敢再碰他一下……”
关无绝眨了眨眼,抿着唇笑起来。他言语像是在谐谑,可其的冰冷杀意却不似作伪,“……我就去杀了谁。”
“……”温环一时间被护法这一番话震住。他目光怔忡而恍惚地望着关无绝,心内翻腾不息。
他也算是有些年纪了,陪老教主看了这江湖几十年,不是不知道----仇恨,才是这世上最难解的毒。
或许在某些时候……爱也是。
关无绝仍然循循善诱地劝道:“放下罢,环叔。你看看我,就知道放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其实老教主也该放下了,你也多劝劝他么。”
这话倒是真的,要论放下过去的本事,还真是谁也比不过护法。
温环点了点头,神情隐约夹杂着苦涩与释然这两种本应水火不容的情绪,道:
“不必多言……温环明白了。此事我……暂时先在老教主面前瞒下。”
温环说的是暂时。关无绝明白他终究还是不甘,不甘心眼睁睁看着云孤雁为了蓝宁彩把自己弄成这么一副二十多年来不人不鬼颓废偏执的样子,最终却连刃仇人都做不到。
都是心里装了个主子的人,将心比心,温环能答应一句暂时,关无绝已经足够感激他。
气氛此时终于稍有缓和。关无绝与萧东河便一起送温环走出刑堂。路上护法又道:“我要左使来看这针,本是为了再仔细查一查,这东西究竟是林晚霞私造的,还是玉林堂的东西。”
“我本想着……倘是后者,捏在里也算一个把柄。日后若与玉林堂冲突起来师出有名,能占一个道义上的理儿。可如今这么一看,却是必须要认真查证一番。还请温大人将这银针留给左使罢。”
“也好。若不然,叫我拿在里去见老教主,我也实在心虚。”
温环同意地点头,神情总还是有些沉重黯然。
看着刑堂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他这才想起来,勉力提起温润的笑意,“啊,看我怎的给忘了。枫儿说你药血已成,是老教主叫我替他来看看你。”
“明日教主大婚,我怎么也要瞧过了才好瞑目,”关无绝欣然颔首,自然而然地把“看看你”的意思归于“看看你准备何时取血”,“后日我就动身前往万慈山庄,得了药便回教取血。”
萧东河且惊且怒,他再也忍不住,猛然按住了关无绝的肩膀,“你----你都已经这么个身子,还想要离教!?”
关无绝没回答,却也没否定。
其实也就是默认了。
----如若不能彻底拔除逢春生毒,加诸云长流身上的诅咒束缚就不得解。
他还是不得不一直待在息风城内,与俗世的欢愉隔绝;他还是不得不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寡淡地稳守心神;他还是要防备着随时要爆发的毒素,最终却又必然在几年后再次承受毒发之痛……
而那时,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药人来为他取血解毒。云长流终究还是会被烈毒无止息地折磨不休,直到熬尽最后一丝力气,耗尽最后一点精神,在最绝望的剧痛之艰难地止住呼吸。关无绝所求的,从来就不是这种生不如死的延命。他要教主健康安稳地长命百岁,
为此,万慈山庄的圣药,他是必然要去取的。难得有个千载难逢的突破口,护法绝没有放弃之理。
看着护法一副死不回头的样子,萧东河想劈头盖脸地骂他都不知该怎么开口,最终也只能愤恨又无力地别开了头。
温环却是更知道关无绝的决意,遂只是在离开之前道了句:“有什么需要烟云宫做的,你尽可提出来。”
待温环走出刑堂的大门时,几个时辰前还在电闪雷鸣的风雨,已然变得很小了。
关无绝与萧东河目送着那一袭白色长衫渐行渐远,相对沉默不语良久。
忽然,关无绝重重一拳砸在刑堂门口的墙上,叫正在茫然出神的萧东河吓了一跳。
只见红袍护法浑身都在微小地颤抖,他漆黑深邃的眼底陡然迸出夺目的寒光,那分明是浓浓的恨意,“林晚霞……!亏我觉着她还有几分自矜傲气,竟也干出这般卑鄙之事!若凶当真是她……”
萧东河目瞪口呆,“等、等等……你不是要放下……”
关无绝脸色更冰,抵在墙上的指节弯曲着发出嘎吱轻响,从牙缝间吐出一个个携着狠戾杀气的音节:
“----害教主生下来便丧了母,又受了二十五年的逢春生之痛,这份仇怎么可能就此揭过了!?”
萧东河:“……”
敢情从您关护法嘴里说出来的话,压根儿就不能信是吧!
刚刚还劝温环看看他学着放下,敢情只能放下自己,却放不下教主么
关无绝收紧了指,眸光沉凝如霜,“我会想一个两全之法。”
左使立马追问道:“如何两全?”
他听着关无绝同温环说的这一连串,怎么也想不出能有什么两全的解法。刚想洗耳恭听护法的妙策,却见关无绝冷冷环臂抱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