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会帮你做好所有事……你只要乖乖的,听娘的话。”
她伏在云婵娟耳边低语,指缓缓抚过女儿发上那支金钗,眼神一点点幽暗下来。
这支钗子啊……
旧忆如浪潮般汹涌而来。那一年她有多大,十四还是十五?还是个小丫头的年纪,能轻功踏江也可飞花摘叶。求婚者多得能踏破玉林堂的门槛,她却偏偏恋上当年风华正茂,黑袍银鞭纵横江湖的云孤雁。
死缠烂打求着阿爹同云孤雁之父订下这门亲事,送来的信物便是这枚金钗。
可云孤雁却宁可舍了这纯金铸就的钗子,也要择那平凡无奇的白玉佩。
她玉林堂小小姐,竟遭心上人亲自退婚……何其屈辱,又何其不甘。
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今娟儿的年纪都比她那时候大多了,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而她,这么多年蹉跎青春,终究也是老了。
林晚霞轻叹一声,轻轻拍打着云婵娟的背脊,“好娟儿,我的乖女儿……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比娘更爱你了,知不知道?”
云婵娟被娘亲抱着,天真地随口哼哼几句。
小姐没看见林晚霞骤然狠厉的目光,那是在她面前绝不会显露半分的阴毒,携着几十年不能散去的旧怨,携着爱子被害的新仇。
爱与恨总是泥淖。
一旦陷入,便叫人无法拔脱。
愈是想要出来,往下沉的愈深。
……
云长流回到养心殿时还未到正午。
这个时辰日头正高,而庭白雪渐消,正是最后那阵冷的时候。只不过养心殿内前几日刚为了护法养伤而置办了暖炉,外头的寒意丝毫透不进来。
金琳银琅两个丫头下去备午膳了。关无绝没如前几日那样窝在椅上看书,而是一边和温枫闲聊一边剥着橘子。
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瞧见教主进来。刚解了禁闭的温枫立时敛容行礼:“罪侍温枫见过教主。”
关无绝则是冲云长流笑笑,递过去一瓣新剥好的橘子:“教主吃么?”
“……”
本欲再敲打温枫几句的云教主面无表情地凑上去低头咬走了护法里的橘瓣,挥挥叫近侍免礼。
……八分甜两分酸,口味倒是很好。
护法站起来给教主让出座位,很自然地将剩下大半个橘子也递过去,“教主回的好早。无绝还以为您要在信堂呆上大半日……可是有什么收获?”
云长流摇头坐下,“正是没有收获才回来。”
说着他自己掰下一瓣橘子吃了,又淡然往关无绝嘴里喂。
被晾在一旁的温枫哭笑不得,心说教主和护法这总算是彻底好了。
不仅如此,似乎还变本加厉了不少。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感慨,云长流的目光便转了过来,驮过的右,微微皱眉:“怎么弄的?”
温枫早就和关无绝串好了口供,随便说了个意外糊弄过去了。
云长流似乎有些心神不定,也并未多问,只是责备了几句不小心。他转进里间取了上回受伤时未用完的金疮药给温枫,道:“下去上药。本座有话单同护法说。”
关无绝一怔,心里就是空荡荡地一跳。
温枫乃教主贴身近侍,云长流很少有什么事刻意避着他,今儿竟这般严肃……?
毕竟是心虚,他不由得悄悄去看云长流的脸色,却和教主回望过来的清凉视线撞在一起。
护法倒也不尴尬,坦然一笑,“教主似乎不快,莫非心里有事?”
他眨了眨眼,又调侃道,“或是……心里有人?”
云长流没理他,自顾自地拿着关无绝给他的那半个橘子慢慢地吃,心里却道:有事也是你的事,有人也是你。
教主不答话已是司空见惯,关无绝也不在意,继续道:“您早回来却也好,属下恰有事要同您相商。”
云长流问:“怎么?”
关无绝道:“您要先答应不生气,无绝才敢说。”
云长流已经被护法的这个路数坑过不知多少次,却依然每次都自觉地往坑里跳,甚至还颇有些乐在其的意味,“好。不生气。”
关无绝便正色道:“蒙教主垂怜,属下感恩万分。只是无绝也不能一直在养心殿里赖着……”
话未说完,云长流脸色便微微一沉,里的橘子也被他往案上放了。
红袍护法在他眼前敛眸垂首,肃然道,“分舵巡视未毕,再过几日,属下也该离开息风城了。还望教主准行。”
“……”
教主冷声道,“今日的药喝过了么?”
关无绝顿时陷入无力的沉默。
----其实他很清楚教主的意思,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起监督他有没有按时喝药。
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骂人……
云教主自是意识不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只当他是理亏了不敢说话。云长流神情更冷,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就把关无绝给拦腰抱……或者说是扛了起来,“回房喝药!”
可怜四方护法被吓的不轻,“----教主!使不得……教主您答应了不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