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上面说的就是泰伦。
在战争正式开始的第十六天,泰伦靠坐在一棵树皮和叶子碎了一地的银针卷叶树下,曲起一条腿将新笔记本架在上面,用魔法储墨笔写写画画。不远处值班的士兵纷纷用微妙的眼神偷瞄他, 间或还用眼神悄悄互相交流----
士兵a好奇:贤者大人是在写传说中的那本手感体验笔记吗?
士兵b点头:肯定是!你看亚伦大人什么时候写过其他的书了!
士兵c瞪眼:天, 原来那本大名鼎鼎的笔记是这么写出来的!我听别处执勤的兄弟们说整座营地的树皮都快被贤者大人扒光了啊!
士兵ab齐齐鄙视:你懂什么?贤者大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肯定是有道理的!
而此时泰伦刚画完银针卷叶树的解刨图,换了一页后开始用伯兰文字写道:
【银针卷叶树是一种只生长在极北冰川周围的植物, 它的叶片正面常绿,背面则是呈现出一种银灰色泽……
在冬季, 它内部水分被冻成冰晶状态的叶片将会因为不平衡的水分分布而被冰的膨胀撑成自然卷缩的针状。而银灰色的背面在此时便会露在外面, 向往渗出的水分被冻结其上, 使其哑光的表面展露出金属般的色泽……
在我试图将这些针状的叶片展开时,它脆弱的叶脉结构就那么轻易地断裂了,甚至只要轻轻一捏, 它就会碎得只剩下一根直挺挺的细长叶脉……
当然捏碎它的树皮也很有趣……】
泰伦写满了整整六面详细无比的如何花式玩弄银针卷叶树,而后再次换了一页, 面无表情地在正中央写:
【我知道无论是今天写的银针卷叶树、昨天的西甘草、前天的萤光地藓……这些都不是魔法材料,而且我写的真的是又啰嗦又没有实际价值。
然而所有非木系的魔法植物的生长环境对人类来说都很危险, 大军是不可能将营地扎在那里的。而我, 身为一名不幸暴露了身份的禁咒法师,如果莫名奇妙地在战争时期从营地里消失或者干脆不加掩饰地深入极北冰川, 就会有神经过敏的人跳出来质疑我是不是暗中潜入蜥蜴人部落对那些兽人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给贤者高塔和我都带来一大堆麻烦。
所以我又能怎么办呢?
以后我绝对不要再参合进亚泽拉的这种大型战争里了!】
泰伦在结尾处画上休止符号,而后扣上了书本。
其实本来他如果真的无聊,是可以去帮农骍诺一起绘制低级魔法卷轴,教教这个好学的小朋友魔法理论来打发时间顺便赚军功的,但不要忘记在这个营地里还有另一位禁咒法师----伽德精灵达麦斯奇先生!
那位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伽德精灵即使那天晚上被那么怼了还是死性不改,动不动就冒出来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后来农骍诺自告奋勇地威胁那只精灵不帮忙画魔法卷轴就要赶走他,终于成功把达麦斯奇先生拖在了他的实验室里。
而泰伦,他就只能成为游手好闲的失业人士了。
泰伦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又从地上捡了块树皮捏在手里一点点碾碎。
他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很久以前逼阿卡吃蔬菜的热闹场景。
那只长了满嘴尖牙的小家伙从小就被他养刁了,总是拒绝吃肉以外的口粮,无论那些植物对它的成长有什么好处都不愿意张嘴。他很多时候就只能把植物撕碎搅拌进肉里,然后哄那只挑嘴的小家伙吃干净。
但后来阿卡长大一点后就没那么好骗了,它开始学会从植物碎沫里捡肉吃,他也只好跟着将那些魔植碾成粉末来和那只傻龙斗智斗勇。这样过得久了,就发现这些东西在指尖破碎时的触觉和声响都很有趣,从此后就连超出阿卡食谱的魔法材料他都会下意识地想去试试手感。
到现在,就算那头傻龙不在了,他也没能戒掉这个习惯。
泰伦闭上眼向后靠了靠,琢磨着是不是该睡一会儿。但没过多久,营地里突然开始骚乱,泰伦睁眼向骚乱中心看去,很快便听清那边是在喊:“防斩首计划25号!快快快!抓住那个刺客!抓住他们!”
那些散兵似的蜥蜴人这些天被杀得快灭族了,看起来终于动了点脑子开始团结起来用战术了。
但是这显然也没什么用,被害妄想症患者们早就把所有不利发展考虑在内了。
像这样的粗糙刺杀,那些蜥蜴人刺客除了送人头外还真没什么用。
泰伦想了想,站起身慢吞吞向营地内走去。
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当他走进营地核心区域时,所有的十八个蜥蜴人刺客都已经被活捉。这些低级兽人最高不过五级,在离开毒瘴的有利地形后在装备精良的伯兰军队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士兵们很快就开始拷问那些不断嘶吼的丑陋蜥蜴,那些近距离接触蜥蜴人腥臭血液的人类们身上迅速肿起,场面残酷中又透着点滑稽。
泰伦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蜥蜴人们的凄厉嘶吼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它们的血肉被士兵撕碎,它们的灵魂被法师入侵。如果是让一名心肠柔软的光明祭祀站在这里,他说不定会觉得不忍心,想要劝说士兵们给蜥蜴人们一个痛快。
但是泰伦不会。
在他五百岁那年,他挣脱了龙域法则的束缚来到亚泽拉,原本意志态的身躯也在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法则下被同化成物质形态。他变成了一头和龙域时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实体的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