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先别说了,你好好歇着,我一定请太医将你治好。”
阿娘又咳了几声,那声音已经十分浑浊,她却仍要说完:
“今日我不告诉你,我就愧对先皇啊。”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没钥匙,那钥匙打造得十分古朴。阿娘将钥匙交到了长安手上,说道:
“长安,你的疑惑,这里,都能找到答案。”
将钥匙接了过去,长安此刻早已顾不得这些事情。
阿娘却十分介怀,说道:
“长安,阿娘不是故意骗你,你不要怪阿娘,好吗?”
面对着将自己抚育长大的乳母,长安要如何去责怪呢?在这深宫之中,无数宫人都像阿娘一般,他们命如草芥,想要活下去,就要守着许多的秘密。
长安怎么会不懂呢?
“我明白,阿娘,你先不要想这些了,好好养病。”
“阿娘活不长了,长安,这都是命啊。”
“不,我不相信。”
长安紧紧握着阿娘的手,泪流不止。
“长安,今生能够看你长大,阿娘真的很幸福,若有来世的话,你还做阿娘的女儿,让阿娘真正做一次你的娘亲,好吗?”
“阿娘……你从来都是长安的娘亲,无论今生,还是来世。”
长安一边说一边落着泪。
到了如今这个时刻,还需分亲娘或者乳母吗?
她出生当日,就与亲生的母妃分离,被父皇送到了云澜殿,由阿娘抚养长大。是母妃给了她生命,却是阿娘用自己的一生,将长安抚养长大。
长安幼时多病,每染伤寒,高烧不退,母妃永远抽不开身来看她,是阿娘无数次的彻夜不睡,悉心照料。
与长平一起听太傅讲学,长平聪颖过人,永远强过她,所有人都说长平是这世上绝佳无双的公主,只有阿娘总是笑着告诉长安,说我们长安才是最好的,总有一天,他们会懂得你的好。
长安长大一些,学会偷偷逃出宫去,回来受了罚,是阿娘陪她一同受着。
后来她结识了晏清歌,晏清歌爱上了长平,她开始有了自己微酸的秘密,这个秘密不能向任何人倾诉,但是暗自流泪的时候,总是阿娘在身边安慰。
上一世,在与犬戎周旋的最艰难十分,是阿娘陪伴在身边。
这一生,才重生的她心中全然是陌生与无助,还好有阿娘温暖的搀扶。
还需再多言什么吗?
阿娘早已是她真正的娘亲。
“那我们说好了。”阿娘笑了笑,“下一世,你还做我的女儿,让我看你长大,看你嫁人,看你幸福美满、静好一生……”
阿娘的声音越来越低。
长安有些听不清她再说什么了,却知道她的愿望。
幸福美满,静好一生。
多么美好,这是阿娘曾有过的梦,也是她对长安最后的、最好的祝愿。
终于,长安手中握着的阿娘的手,静静地垂了下去。
永远的。
那双温暖厚重,做惯了粗活的手,此生再也牵不到了。
永远的。
暗助,识破(3)
阿娘的后事办的十分简单,在偌大的宫城之中,她本就只是最卑微的一份子,生命到了尽头,没有陪在身边的夫君,没有侍奉终老的子女,想来实在让人喟叹。
宫城深深,究竟埋葬了多少人的人生呢?
长安原本就风寒未愈,如今又遭了这样重的打击,一下子憔悴了许多。阿翠与灵珑看她终日穿着素白的衣服,又惨白着一张脸,双眼红肿的样子,实在是十分担心。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某日早朝时分,负责通报的吉祥又一次来到了云澜殿。
“长安殿下,有份加急的西北军报请您过目。”
吉祥双手捧上军报,长安本已疲倦之极,但听说是军情,还是接过来看了。
帛书之上,只淡淡的写了几句:
“我军遭遇劲敌,敌军有一独臂军师,极为熟悉中原兵法,鏖战许久,战况危急。”
这字迹淡然之中带着几分风骨,并不是长安所见过的慕言殊的字迹,她心中十分疑惑,便问了吉祥:“这是王爷发回来的军报吗?”
吉祥毕恭毕敬的回答:“是,殿下。”
听他这样说,长安仍觉得古怪,接着问:
“是王爷亲手书写的?”
“回殿下,据说是王爷请人代写的。”吉祥不疾不徐的回话。
长安心中一惊,连忙问:“为何要代写?”
“王爷在战场上伤了手,这些日子写不了字。”
吉祥的回答是长安不曾预料过的。在她的心中,慕言殊虽然野心深沉,却是个不可战胜的人物,没想到与巫书纳的交战,竟能让他负伤。
伤在手上,不能写字,想必是十分严重了。
见长安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着,吉祥轻声说了一句:
“殿下可还有事?若不需要奴才,奴才便回怡和殿了。”
长安这才回过神来,对他摆了摆手,说道:
“没事了,你下去吧。”
吉祥行礼退下后,长安又陷入了深思。
她曾真的带兵上过西北战场,对战犬戎,容多坤的神武她见识过,但再如何神武,也毕竟只是蛮夷的打法,在战术上稍微花些心思,就能找到他的漏洞。
巫书纳却是不同的,他对兵法的精通不亚于任何中原人,而且他手下所掌握的,是犬戎最为精锐的一支军队。
慕言殊胜了容多坤,俘虏了奴兰布,却还是在巫书纳的手下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