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秦东方眼帘的是一幅清秀飘逸带点禅佛出世意境的条幅: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智仁书弘一法师佛音转赠庄子洪生先生雅正。
“东方,这是智仁大师的手笔,至理名言呀,我已混迹官场数十年,船到码头,车到站啰,最多明年就要退隐林泉,颐养天年了。世俗的名利权位,对我们这些年届花甲的老人来说已没有兴趣了。名缰利索束缚心性呀。我准备到时间就下,摆脱这利欲熏心的名利场,养鸟种花,写字画画,修身养性。你看,我和惠敏都有这个准备了。”
秦东方感觉到庄洪生这句话中带有虚伪的表白,摸不透他话中的含意。他沉默着,坐在秘书长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中,呷了一口香茶。茶杯中冒出的热气蒙在他的近视眼镜上。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庄秘书长。庄秘书长的脸上一片模糊,好像在雾中,雾中有一个人在说话,声音瓮声瓮气,仿佛是裹着一块湿布,显得十分遥远而陌生。
庄洪生自顾自地说:“小秦啊,你来省府机关已十年了,从科长干到处长,从处长到副秘书长,踏踏实实,兢兢业业,一步一个脚印,是我的好助手呀。”
秦东方正要谦虚几句,却被庄洪生用手势制止住了。庄洪生继续说:“你对机关工作是很适应的,无论从组织能力、工作水平到文字水平、工作作风堪称一流,有口皆碑呀。只是对基层工作经验还比较缺乏,人往高处走,就要打好基础。因此,你这省府机关中的水就要向低处流。你缺少基层工作经验,而这是你再上一个台阶所必需的。党中央确定了干部队伍年轻化、革命化、知识化的方针,希望有更多的年轻人担当重任。你自己也表示过要到基层锻炼的意思。组织研究准备放你出去,到基层任职。”
秦东方猜不透庄洪生的意思,此刻他眼镜片上的雾气已化开,可以清楚地看到厚厚镜片后面庄洪生的瞳仁正灼灼生光地盯视着他。他心中一时惶恐竟也无言以答。这消息太突然,不知是祸是福。下基层锻炼是下到哪里,是临时挂职还是工作调动,心中一片疑惑。他恍惚中记得,那是年初他和庄洪生去双山市陪省长视察时,接风酒宴之后,市委书记朱寿强安排他们去洗桑拿浴。在热浪翻滚的浴池中,他们有点醉眼蒙眬,也有点雾眼蒙眬,双方都有点看不清对方赤ll的身体。他随意说了一句,希望组织上安排他去一个地级市当市委书记。他心目中是希望去a省最富的临江市,那里紧靠长江边,离省城近,希望秘书长在省长办公会上提一提。说随意却不尽然,只不过是潜意识中自然的流露,因为那天他喝了不少酒,酒后思维就比较活跃,一活跃就要突破深藏的城府脱口而出了。他一直在盘算着今年庄秘书长五十八岁啦,还有两年快退休,自己干副秘书长快四年,能否顶替秘书长上一个台阶,也就是后两年的事,于是潜意识中有点拿话来试探庄秘书长的意思,于是这意思就借着酒劲流露了出来。
池水没到颈项,双手扯着毛巾在擦背的庄洪生不置可否地说:“小秦,你当副秘书长时间不长,要安心工作,到哪里工作,组织上会考虑,一个人不要想得太多,否则会患得患失,是不利于进步的。”这话说得秦东方有点脸红,但是因为晚上喝了不少酒,加上在这雾气萦绕的热水池中一泡,脸色原本就很红润,所以戴着近视眼镜的庄秘书长根本不知道是这脸红还是那脸红。环境气氛恰到好处地掩饰了秦秘书长脸上的尴尬,他也就顺势用双手拿住毛巾把浑身上下胡乱擦抹起来,双方一时无言。
庄洪生水淋淋地从大浴池中爬出来,赤条条地摊开四肢,在擦背的躺椅上听凭一名熟练的扬州来的擦澡工,为他周到地擦背、推拿、掐脚,再也不理睬秦东方。秦东方心中酸溜溜的,不好再说,就再也没提起下基层的事。
等秦东方从桑拿浴室擦完背出来,穿着休闲桑拿绸衫裤的朱寿强迎出来殷勤地说:“秦秘书长,洗得如何?去不去按摩间按摩按摩?庄秘书长已先去了。我们这富豪桑拿休闲中心,新来了几位广州姑娘,指法一流,泰式、港式、中式按摩均很熟练,你去试一试?”
秦东方心情不好,再加上他不好此道,于是不耐烦地说:“不去了,不去了,我去休息间躺躺。”他一个人去了幽暗的休息间,那里正放着一部美国枪战片。他喝了一杯茶,吃了几片西瓜,在那里闭目养神。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庄秘书长才满面红光青春焕发地由一位身穿白色尼龙低胸、窄裤紧身衣,显得玲珑凸透的妙龄少女陪伴着走出来。
少女脸上漾着灿烂的微笑,甜甜地对秘书长说:“首长,感觉如何?”
“不错,不错,按摩得很有水平,你是几号?”
“我是五号。以后再来,您就点五号,我就为您服务。”
庄秘书长优雅地挥了挥手,小姐知趣地退下去。
朱寿强讨好地为庄秘书长披上毛巾,低声问庄洪生:“这小姐长得蛮水灵,她叫陈梦桃,是双山市人,前几年参加市选美,被评为第一名,后来去香港、泰国学按摩。你如果喜欢,下次来双山,再请她按摩。她在广州干了三年,听说在香港、泰国经过名师指点的。”
“噢,噢,梦桃,这名字有意思。好!好!这小姑娘长得清秀,指法不错。我们坐机关的累了一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