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寒暄之后,张宽仁告辞离去。来日方长,他心里有千言万语也不是此刻能对月儿说清楚的。
现如今宗主无后,母以子贵,要是月儿能顺顺利利的生出个大胖儿子,比现在做再多的事情说再多的话都有用的多。
但显而易见,等于凤聪回到金陵城,一场腥风血雨还是逃不了。讨价还价,那个女人可不是随随便便被人羞辱的。
秦飞章等人送走张宽仁,簇拥着月儿进了府。
刚走进宗主府的大门,里面的阵势着实让月儿吃了一惊。
四位膀粗腰圆的妇人一字站立,后面跟着十个侍女。
“见过小夫人!”四人动作划一的行礼,就像是操练过一般。侍女们紧跟着行礼,但都不敢抬头看这位新来的小夫人。宗主府的小夫人在她们心中,日后便是执掌她们生死的人物了。
月儿手足无措,“你们这是……”
“她们是我让人专门请来照顾你的。”门楼里传出一个沉稳的声音,郑晟的身影从门楼的阴影里显现出来,“请你过来,就是好好调养你的身体。”
他肩膀上披着一件青色的袍子,脸上胡子拉碴,看上去有些邋遢,面向月儿时脸上的笑容却很温暖。
“我的身体很好,”月儿小声犟嘴。她很少被人服侍,又刚刚专门挑选了两个侍女。但想到郑晟专门为她请了仆妇,心里瞬间暖了起来,推脱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郑晟走下台阶,看向垂下脑袋的月儿,心中满是怜爱。就算一切都是天意吧,想到正在火急火燎往金陵赶来的于凤聪,他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
“来到这里就安心养着吧,什么都不要想,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有我担着呢。”他转向默默落在后面的余人,吩咐道:“余人,这些日子你哪也不用去了,就留在这府中给月儿调养身体。”
话音落了半天,没等到余人的回应。
“这小子还在和自己犯别扭呢。”郑晟暗自好笑。但他清楚,再也没有把月儿交给余人更令人放心的了。
余人精通医术,郑晟虽然相信于凤聪不会做出什么下作的事情,看纵观史书,宫闱之中发生过的阴毒的事情数不胜数。于凤聪不会怎么样,不代表没人敢铤而走险。就连他自己不也是在酒宴上被人算计了吗。
月儿的住处被安排在宗主府西南角一个幽静的院子里,与东南角于凤聪的住处隔了十几条回廊和两个院子。
那里原是毛三思的住处,听说郑晟急于把月儿接过来,毛三思二话不说主动搬出来,请郑晟过来看过一遍后,随后又专门请人把院子重新收拾一遍。
迎到月儿,郑晟没有再陪她到住处。毛三思指使小管家领月儿前往住处安顿,有安排好的仆从和余人,居家的琐事无需宗主费心。
他也没有同去,他是宗主的亲侍,不是于夫人的亲侍,更不是张夫人的亲侍。
天启金陵庆功宴后,江南和江北的形势都有了变化。各地的消息都飞速向金陵城汇集,现在看来,有许多人对天启占据了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不满。
身为天启的宗主,家事也是国事。郑晟等不及于凤聪回到金陵,就急于把月儿接入宗主府,除了照顾月儿的情绪,也是要按军中将士们的心。
天启的将士骨干半数原为弥勒教信徒,再加上于家在广州之夜中与军中势力形成的隔阂,这一次他绝不能再站在于家一边。江南处处危机,战事随时可能开启,接下来面对的也许不是蒙古人,而是昔日同在抗击蒙人的义军。
人群缓慢离去,月儿入府的途中还忍不住回头看了郑晟两次,郑晟微笑的看着她在回廊的拐角处消失。
秦飞章等人复命离去,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他转身回到屋中,正对面案台上堆满了文牍。
金陵城的八座城门每日卯时大开,戌时关闭。亥时以后,城中便开始宵禁。自天启控制这座城池后,便雷打不动的实行着这个规矩。
城防卫戍将军秦十一严酷无情,在斩首了十几个半夜喝酒闹事的军中士卒后,除了奉了军令的信使,没有人敢在夜里在城中走动。部下和身边的人很能干,这让郑晟省心不少。
“夫人到哪里了?”快走到案台的时候,他忽然问。
“昨日送来消息,已经到湖州。”身后的毛三思迅速回答。做宗主身边的侍从不易,他每日殚精竭虑,就是不想留给旁人机会。
“好,”郑晟赞了一声,后面却再也没有话了。看的月儿,他免不了又想起于凤聪。他当年亲口许下的诺言,今日看来是那么的可笑又无奈。
人算不如天算,如果于凤聪能生个儿子,也不会面对今日这般尴尬的处境。
回到座位中,他伏案再打开一份文牍。
毛三思侯立在门口处,随时等着宗主的召唤询问。
手中这份文案是掌管兵器局的武库司赵文才呈上来的,禀告军中火器在前期战争中消耗颇大,如果应对新的战事,就必须要加急补充。
因为郑晟大力推崇的缘故,天启军中火器装配的比例比较高。但到目前为止,火器只有在场攻城战时才显得他这个决定的英明神武。
战场上的效果显著,财政上的压力已经来了。大规模使用火器,近乎等同于烧钱。在攻打金陵大显神威的大将军炮,不说火药炮弹,就单论从广州运送到金陵城外,便费了骡马牲畜人力不计其数。
这份文案看上去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