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马上推开梅氏。
不是不愤怒,也不是不舍得,而是——
这女人下手狠极了,那力道和位置都掌握的刚刚好,一下子便刺中了要害,他——
使不出力气来了。
梅氏手里的是一柄做工精巧的短刀,深深刺进了殷梁的下腹,还没有拔刀,血就先涌出来,沾了她满手都是。
她稍稍往后退开一些。
抬头。
殷梁的嘴唇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眼神里有恐惧和愤怒,当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他和这女人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哪怕是已经亲眼见到了,他也总是觉得难以想象,这女人,居然是可以举刀杀人的。
前面那么多年,他竟然就只是宠爱了一个蛇蝎毒妇吗?
“殿下!”梅氏的手里稳稳的握着刀,唇瓣上都被自己咬出了血痕来,她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男人,曾经给过她太多的宠爱和温暖,即使他说不会原谅她,她都不会怪他,可是——
“梅儿对您,并非全无情义,我跟了您十年,您对我的好,我都看见了,或者您不信,如果当初陛下他真的有叫我对您不利的命令,我也是宁肯拼着违背他,也断然不会真的伤您的。可是殿下——”这时候她才松了手,往后退开了一点,还是不回避的看着殷梁痛苦痉挛的面孔,淡淡的说道:“如果但凡还有一点点生存的机会,我到底也是不想死的。”
殷梁呆在那里,完全动弹不得,只撑着最后的一口气,死死的盯着她。
梅氏与他对望半晌,突然,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的顺着眼角滚落,“听他的话,去彭泽,我就可以不用死!我是贪生怕死,因为我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我可以用我的命去换你的命,但却不舍得拿我的命去换死在你身边的机会。殿下,曾经我真的有想过,有一天如果你能得继大统,就能带我走出那泥潭了,可最后,到底也是没能如愿。”
这个女人现在是在说什么?对他诉衷肠?还是怨他最终还是提前在这场大位之争当中败下阵来?
低头看一眼刺入自己身体里的利刃,殷梁只觉得这女人说这番话实在可笑。
可是,他没力气,他也笑不出来。
“如果可以,我倒是宁可你一直都蒙在鼓里的,最起码,这个时候,不用再费力气来质问我,恨我!”梅氏站起来。
她没再管殷梁,而是转身走到墙角的盆架前,把手上血迹洗净。
她面上表情又奇迹般的恢复平静,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她的动作不徐不缓,慢慢的把自己整理好,再回转身的时候,殷梁也还是保持着那个半跪在那里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走过去,凝视他已然不再那么丰神俊朗的面孔,声音浅浅的说道:“殿下,我这样的人,说爱都觉得奢侈,你对我再好,却保不住我父母族亲的性命,所以你也别怪我。至少——”
她顿了一下,终究还是素手轻轻抚过,阖上他的双眼,唇角蔓延一抹苦涩的笑,“你没能护我一世周全,我也保不住你死后的荣耀,但至少你死在我的手里,会少些痛苦和难堪!”
说完,她站起身来。
那一瞬间,心里却到底还是有怨恨的情绪滋长,烈火一样的蔓延。
这男人,一直以来给她的到底只是宠爱还是真正的爱?为什么,为什么到了最后这一刻,他只用这最后的一点余力也只想着找到她来质问和报复?
这个问题,她没想过要问殷梁,因为问了也毫无意义。
本就是两个身不由己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操纵在别人手里的棋,谈什么情深意重?不觉得矫情吗?
深吸一口气,甚至连悲伤的情绪都好想就只是一时的冲动。
梅氏推开了门。
守在院子里的两个侍卫听到动静,连忙转身。
屋子里的殷梁指定是藏不住的,两人隐约看到他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垂首跪在那里,顿时就骇然的铁青了脸。
“殿下——”有人惊呼了一声,提剑就冲了过来。
梅氏护着自己的腹部,无奈的赶紧又退回了屋子里。
“殿下?”侍卫扑过去查看殷梁的情况,却发现他已经气绝。
他们没对梅氏怎样,只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了看在旁边的那个孱弱纤细的女人。
不管怎样,殷梁都是她曾经的丈夫,并且两人一度互许情深的。
这女人——
是她杀了殷梁的吗?
梅氏也不说话,只是用力的咬着嘴唇,面上是一副深度惶恐的表情,然后趁着两人吃愣,她突然提了裙子,仓惶的夺门而出。
“站住!”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怒声喝道。
梅氏奔到门口,扶着门框才要出门,两边的院墙外面已经如鬼魅般飞快的有七八条人影飘落。
这院子本来就不大,四面的出路果然都被他们封死了。
梅氏白着脸,后退了两步,神色防备。
这些人,只是堵住了她的去路,却没有马上对她动手。
前院那边传来一片响动,片刻之后,火光蔓延,一队侍卫拥簇着锦衣玉带的一人快步行来。
是——
彭泽太子即墨勋。
梅氏想也不想的冲出去,扑倒在他面前,跪下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惶恐的哭诉
了他的腿,惶恐的哭诉道:“殿下救命!”
即墨勋冷着脸,一声不吭,更是一动不动。
不仅仅是他,这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一点反应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