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背武器的官兵与依依惜别的平民百姓们混杂走在一齐,妻送夫,亲密交谈;父母拉住儿子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组成这样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这是世界上所向无敌最壮观的人民军队。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之间来到了一九四八年春夏之交,当工作队覃连生和杨彩芬走访到度明市郊区西盘山山麓下菜农住户时,苑同贺描述:“去年七月份军火库爆炸之后,有一位中年男人来到西盘山上的绿荫洞,独身默默地居住下来。时间长了他有时下山取水买物品,我们与他接触唠嗑,发现此人不多说话,沉默寡言,从不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身世。别人问话,有时听不见,让人感觉聋聋哈哈,有许多话题他总是闪烁其词。他脸上身上伤痕累累,看样子是位军人,经历过多场战斗,死里逃生,吃了不少苦头。”
对于发现这样神秘隐居人物,覃连生和杨彩芬经过商量决定暂时不去绿荫洞贸然询问他,因为此人目前搞不清楚是逃难的敌人,还是我们军队中失去的战友,先回去向领导汇报情况,制定出可靠方法。临走时,覃、杨俩人再三叮嘱菜农们,不要把工作队家访的消息传送给山上隐居人。
第二天早晨,经过周密布控岗哨后,陆清艳、刘建国、万山全、覃连生、杨彩芬、苑同贺等人,从西盘山山脚下沿着人工开凿出来的岩石台阶,拾级而上。台阶长一米,每蹬台阶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杨彩芬问:“这是山上隐居人凿成的石台阶吗?”
苑同贺回答:“是他花费了半年多的时间,日以继夜拼力劳作,用铁锤、铁錾子硬开凿出这条六十一蹬上山石台阶,从山下一直通达到他的居住地绿荫洞。”
“真有干劲,真有毅力!好样的。”大家赞不绝口地说。
行走在台阶上,天空中时常有鸟儿奋翮高飞,山坡间树林茂密成荫,有许多种叫不上名称的野花异草,抵挡不住春天的诱惑,争相雄长怒放,形成一幅自然美山景画卷。
阵阵柔风扑面吹过,在不远的半山腰上,有一个人正在向山下观望,他那颗硕大的脑袋上飘动的长头发,像飞扬飘动的黑旗。当相距不远时,刘建国一眼认出来此人,他扔掉手中的衣物,加快脚步跑上去惊喜呼唤:“我的好兄弟——乔中华同志!让我们找得好苦啊!”
俩人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在一齐,久别重逢激动地泪花飞溅。在刘建国热情引荐下,与各位同志亲切握手,相互间做了自我介绍。
随后,陆清艳命令覃连生通知撤掉布控在各山路口处警戒哨岗。大家开始仔细观看乔中华,他满脸胡子和长头发连结在一齐,遮挡住脸上的块块伤痕,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瞅在一个位置上。衣服裤子都磨损坏了,出现许多口子和破洞,袖口裤角磨掉一圈,形成了犬齿毛边,脚穿一双露出趾头的旧胶鞋。
在场的人很受感动,热泪盈眶。陆清艳爱怜地说:“中华同志,自从您受命完成炸毁军火库后,党组织责成刘建国等人四处寻找你们的踪迹,想不到在这里巧遇了,真是难得的大喜事。您的处境这样艰难困苦,为什么不想办法尽快地寻找党组织呢?或者回家呢?”
乔中华似乎没有什么反映,眼睛还是总瞅在一个位置。
刘建国把嘴唇贴在他耳边,大声复诵原话。
乔中华苦笑着说:“请同志们原谅,因为在执行炸毁军火库任务时,耳朵震聋了,用平常交谈声音讲话,根本听不见。自己不找组织,不回家去的目的是守护绿荫洞,等待执行完引爆军火库任务,还没有归来的战友许忠呀,吴怀献和匡成山战友英勇壮烈牺牲的光辉形象,时常出现在我的眼前,时常在睡梦中与他俩交谈接触,这使我心潮澎湃,激动不已,终生不能忘怀。烈士们英勇献身,都是为了新中国的诞生。我甘愿为烈士修墓守灵,以这样方法寄托哀思,表示诚意。
那是去年七月十八日夜晚,我执行完分担炸掉军火库任务后,遭到中央军大部队的围追堵截,无法按时回归绿荫洞。
第二围圈,当走到西盘山下时,听见狗叫枪响,我连忙隐藏起来,四个多小时之后,搜山敌人才全部撤走。当我赶到半山腰绿荫洞前惊呆了,遍地散放着枪件和子弹,只见吴怀献的脑袋被敌人砍下来滚落到不远山坡下,遗容面目依然保留着横眉瞪眼气愤样子,遗体被敌人拖到这堆达扎香树丛里,断头的颈部和前胸后背有多处射进子弹的漏洞,从尸体内流出的鲜血直接浇灌到达扎香的根部,烈士最后的热血,染红了这块土地。
我内心忍受住巨大的悲恸,又去四处寻找其他同志,在绿荫洞左侧发现两只高筒军皮靴,直挺挺地摆放在那里,靴内装有炸断的残下肢。我急忙跑去吴怀献遗体旁察看,可是他的双腿完好存在。这证明两条残肢不是吴怀献的,我突然想起来,去切断电源路上,匡成山脚上穿着军皮靴在前方开路的情景,难道匡成山同志也牺牲在这里?于是洞里洞外,山上山下到处寻找匡成山的尸体,然而始终没有找到。冷静下来,经过反复思考,我确认匡成山同志已经牺牲了。唯有吴怀献同志知道详情,皮靴里的残肢是他拿回来的。
傍晚时,我观察到敌人没有安排岗哨,就在绿荫洞山后坡,用刀剜手抠挖出二个墓穴,把吴怀献的脑袋对上颈部,组成整尸,又把匡成山的残肢从皮靴里抽出来,分别并排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