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医生!”杨达说,急忙接过单子去收费处那里交了一百二十六块钱。在路上他看了一下单子,上面写着:刮宫人流。在单子的右上方,画了个圆圈,里面是未婚两个字。
在手术台上,陈小菲紧闭双眼。她感到挣开钳把她的肌肉拉得很紧很痛,而当女医生开始动作时,钻心的疼痛让她有好几次忍不住大声哭喊起来,约半个小时手术完成后,她浑身酸软,头发上、脖子上全是汗水,而脸色更是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杨达扶着她在医院问诊大堂的长条椅子上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她才能站起来走出医院大门。而走出混乱、嘈杂的医院后,他们才有终于解决一道大难题后的松快感觉!
这道难题解决后,杨达感到自己从今往后开始有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而陈小菲则觉着自己已不再是一个姑娘而变成一个成熟的、纯粹的女人了!
这种不同的感觉使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另一个问题:建立家庭,让一切都变得正当和合乎规则起来。
此后,他们的一切活动都有意无意地围绕这个“焦点”转起来。
杨达把每个月除了伙食费以外能领到的工资全部交给陈小菲保管,把平时参加计划生育和粮食入库工作所得的有限的伙食补助悉数集中起来,到村里低价买了一大堆木料,准备请木工师傅做一套组合柜、一套沙发和一只餐柜。陈小菲则把她更加微薄的临时工的工资全数积聚起来,在家啃吃父母的,并且大半年没买任何东西。
“五一”放假的时候,杨达骑了几近三个小时的单车回到在江平毗邻的家乡,向他的老实巴交的父母说了要结婚的想法。父母亲听了当然都很高兴。问了女方的情况,都觉得这门亲事很好。杨达上有一个兄长一个姐姐,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小妹,除了最小的弟弟尚在读高中外,其他都是在家务农,大哥大姐都已成家嫁人,排在他后面的一个弟弟也已于年前把弟媳带回来了。大哥前两年有了孩子后已经分家另开了炉灶。目前家里实际上尚有父母及两个弟弟一个小妹外加大弟媳妇六口人吃饭,虽然劳动力不少,吃穿不愁,但收入却十分有限,平常除了应付日常开销外,还要供给小弟读书的费用,日子过得也跟紧巴巴差不多!
因此,家里人虽然听到按农村标准已是大龄青年的二哥即将结婚都倍感高兴,但杨达明白要想向家里伸手却根本不可能:大弟年前结婚的费用还没结清呢,其中还包括他杨达工作几年的全部积蓄,尽管那不过是十分细小的四位数。
杨达从一开始就没对向家里伸手抱太大希望,回来后看到日益苍老、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的双亲后就更不忍心向他们开口了。父亲似乎也知道杨达想什么,但家里确实拿不出一分多余的钱,连日常供在县城读高中的小儿子的费用都是东凑西拼才勉强维持,难啊!
依靠家里不行,亲戚朋友呢?杨达把所有能想到的亲戚朋友甚至包括相近的同事都过滤一遍后,忽然悲哀地发现除了一个表哥可以赊账帮他把那堆木料做成几件家具以外,再没有一个能帮得上他的忙的了。
有一次他绕着弯儿试探陆冬雨。他知道陆冬雨和她丈夫收入都不错。
“唉—”他坐在陆冬雨的办公桌对面故意叹了一口长气。陆冬雨看了他一眼,没支声。今天不是圩天,因此卫生院门诊里除了她和药房的一名值班医生外,别无他人。
“唉!”杨达又叹了一口气。他手里翻着一本医学杂志,眼角却瞄着她。
“世界末日到啦?”陆冬雨问道,一边手里不停地拿一根根四方的小竹条卷着棉花做棉纤。
“我想是吧,不过是我自己的世界。”
“争吵了?或者你小子对人家厌倦想开溜了?”陆冬雨想起去年底陈小菲怀孕的事。
“哈,如果能溜的话!”杨达打起哈哈。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陆冬雨面前总是很自然,很放松。也许是因为同龄,也许是共青团的工作性质使然,谁知道呢!
“要死呀你,杨达!哦,玩腻人家小菲就想溜!”
“瞧你想哪去啦!放心,要溜也是我跟她一起溜!”
“这还差不多。”
“小菲想结婚!”杨达突然说。
“哦,是吗?那好呀,你也老大不小了。”陆冬雨抬起头,看着他。
“结婚很容易的是吧?”杨达围绕着那“主题”。
“容易。照张像扯个证明就能完事!”
“就那么简单?”
“对呀!”
“可如果真那么简单,你就——没有一点意见?”
“哦——”陆冬雨仿佛悟到了什么似的,“当然不能就这么简单啦,你们必须请酒!”
“喔!”杨达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还从来没想过请喜酒这个问题呢!
“什么?你们不打算请酒吗?”
“不打算,除非你借钱给我。”杨达说完,感到耳根有点发热。
“你今天是专门来问我借钱的吧?”陆冬雨盯着他问,她脸颊上的几粒小麻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显露在他的面前。
“是。你知道我没钱,而小菲又急着要当新娘。”
“你呢?你不会说你是被迫的吧?”
“我当然也想结婚。可至少我没想过要靠借钱来结婚!”
“借多少?你可不要狮子大开口,我不能借很多给你的。”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