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以适应这般的繁文缛礼,总是感到浑身不自在。
半柱香的功夫,便有婢女端来一碗汤药,林霏不假人手,亲自喂晏海穹服下。
随后貘娘便携人来请林霏和林夕去用膳。
半日不曾进食,现在经貘娘这么一提醒,林霏才发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
步出飞庐,便有候在门外的女婢,将两个汤婆子呈给林霏和林夕二人。梳着双丫鬟的女婢提着灯笼撑起罗盖,将林霏和林夕簇拥于中间,由貘娘领头,一行众人往堂庐行去。
夜幕,挂于楼船各檐的灯笼皆被点亮,雪还下个不停,广阔的寒江上,只有这一处的百舸及楼船灯影幢幢,远远望来,梦幻似蜃楼。
整艘巨舶安静无声,飞庐外往来的奴仆下人步履匆匆,行走间却不发出一点声响,玄衣卫手持长|枪,一动不动地冒雪立于甲板上。
“姑娘……”
林霏远观的思绪被打乱,一回眼,便见貘娘和一众女婢跟着她驻足在栏边,低眉顺目地等她先行,林夕亦抬头望着她。林霏紧了紧手中的汤婆子,弯唇一笑,道了句“走罢”。
到了堂庐外,一左一右两名侍女将门轻轻推开,而后屈身立于门两侧,待林霏和林夕先后提步迈入堂庐后,门复又合闭。
貘娘收走了林霏手中的汤婆子,守在门边的侍女捧着玉匜倾身,林霏愣了愣,明白过来是让她盥手。
净过手后,又有侍女拿着柔帕为她拭干手上的水,接着貘娘掀起珠帘,领着她和林夕往里间走。
还未至正厅,林霏已闻到肴馔的飘香,待真正进入正厅,吸引她目光的已不是那桌珍馐,而是坐于首位的谢桓。
谢桓一头墨发披散,身着华服盘膝而坐。那身暗色华服,愈发衬得他面若敷粉,高眉弓挺鼻梁组成的五官,殊隔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竟让人体悟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意思来。
鬼朴子垂手立于谢桓身后。
一干侍女迈着小而急的步子将玉盘呈在案上,随后躬身退出正厅。林霏迟疑片刻,在谢桓灼灼的目光中落座。
林夕在心底嘀咕谢桓吃个饭穷讲究,但她总是没见过这么严肃的气氛的,心下顿觉不自在。即便她自觉与林霏还有龃龉,此情此景,只能紧紧挨着林霏落座。
案上摆满了各色菜肴,看得林夕直咽口水,她也确实拿起了筷箸,却被林霏一把摁住肉嘟嘟的小手。
林霏朝她摇了摇头,林夕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箸。
“飧。”谢桓启唇念了一字。
便见一名侍女举着托盘跟在貘娘身后,貘娘自盘中捧起膳茶,从谢桓起,逐个放在三人面前。
谢桓端起茶盏朝林霏一举,随后啜饮而尽。林霏见他喝过后,才跟着啜了口,一旁的林夕则是依葫芦画瓢。
那膳前茶甫入口舌,林霏不禁一愣。
她好像喝出了鹿茸的味道。
待三人依次饮过鹿茸茶后,貘娘便将茶盏收起,接着才是真正开始用膳。
鬼朴子上前为谢桓布好碗箸,随后又要去帮林霏,林霏忙道不用,僵持间,一旁伸来只修长的大手,将林霏面前的碗拿过。
所有声响戛然而止。
鬼朴子当即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到林霏身后。
谢桓亲自盛了碗羹汤,放在林霏案前,随后觑了鬼朴子一眼。鬼朴子虽未抬头,却仿佛生了只眼在头顶,当即领着厅内其余人躬身告退。
“尝尝。”言讫,谢桓便不再出声,而是拾起箸,专注于眼前的菜肴。
屋内终于仅剩坐于案前的三人,林霏舒了口气,拿调羹舀其一勺放入口中。
入口的羹汤色香味俱全,可以说是林霏吃过的最为美味的食物,但尝了几口后,林霏便吃不下去了。
如果说方才开胃的鹿茸茶只是意外,那如今加有党参、白术、五味子等等补药的羹汤,不得不让林霏起疑心。
再看桌上的菜肴,哪个不是山珍美味。
师兄如今生死未卜地躺在病牀上,而她却在这里享用珍稀药材熬制的佳肴……
林夕余光瞥见身旁的林霏放下碗箸,不禁扭头瞧了她一眼。
从前在晏源,林霏便跟她说过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更何况上了这艘船后,又莫名其妙多了一大堆规矩,首位上还坐了个不苟言笑的阎王,林夕一时也不敢出言问林霏怎么了,即便心中不情愿,却也跟着林霏放下筷箸。
谢桓口味挑剔,他夹了几个菜尝了尝,便也放了碗箸。
拿起手边的帕子擦过嘴,谢桓觑了林霏一眼,便起身朝外走去。
林霏沉着眼,紧跟在谢桓身后离座。林夕望望面前几乎未动的菜肴,又望望林霏越行越远的背影,一番挣扎后,终是苦着脸起身。
门外的鬼朴子听见里头动静,正准备入内,便见谢桓推门而出。
谢桓大步流星向外行去,鬼朴子一干人等躬身垂首立于廊芜两侧,接着林霏踏出堂庐,紧随其后。
“林霏林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