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夫人敲了一下女儿的头:“小丫头,真是好奇又心急,什么都问。她两人,那时在江南,就好的似一对恩爱夫妻一样,若认真论起来,是有些悖论逆理的,两个女子,是不该好到那般程度的。后来,她俩入了宫,如今年龄也大了,又无别的生计,没有依靠,两人对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君然在母亲腿上动了一下,过了片刻,轻声问道:“自古以来的对食,都是这样的么?”
卓夫人道:“若是自愿的,大都是两个人感情极好的,不然,谁会愿意和别人过一辈子呢?”
君然又动了一下,卓夫人捧着她的脸道:“怎的今日这般烦躁?”
君然眨了眨眼睛:“也是好的似夫妻一般么?”
卓夫人轻叹一声,道:“那是自然。日后,若见了你春姨和秋姨,绝不可无理。她二人心地良善,比起世间的所谓君子来,不知要好上多少。娘这辈子便嫁了一个所谓君子,一生受苦,终于明白,人只要一心为善,未害过人,算计过人,便都是好人,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倒未必就是好的。这世间的事,本就有许多是说不明白的。她俩人的事情,是极少见的,却也是比起寻常的夫妻要幸福的。”
君然起了身,怔怔地望着母亲道:“对食,原来是这样的么?”
八月十五,整个洛阳城都在庆祝中秋佳节。只有子衣,一个人心煎难熬,愁迫眉间,勉强陪着众人闹了节气,已是子夜十分,仍独自站在石榴树下。
方华忽然走来,道:“大人,卓小姐请您过去。”
子衣进了门,君然静静地望着子衣道:“子衣既是难以入眠,与君然下棋如何?”
未走几步,子衣棋路已乱,只因心内恍惚,哪里集中得精神?下了两局,都是子衣输了,君然淡淡一笑道:“今晚子衣似是甚无心情哩,可愿听君然弹琴么?”
子衣不舍地望着君然,明日以后,不知可还有机会见她么?
琴声悠悠响起,淡淡的,轻轻的,柔柔的,仿若天外的谐音。子衣那颗煎熬的心灵渐渐平静下来,仿佛回到了和君然初次相识的日子。那一天,她跌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刻,看到她的那一眼,君然,子衣从那时起就好喜欢你,是真心的喜欢……
看到子衣在琴声的催眠音符中渐渐入睡,君然轻轻止了琴弦,拿了一件披风为她披上,而后自己也倚在桌几上入了眠。
子衣在生祠大殿里为父母上了香,立在香案边望着牌位,转眼见君然也恭恭敬敬地焚香礼拜,心口一热,却又偏过头去。今早,她已将府里一切事务交代给君然,君然只静静地听着,一个字都没有问她。可子衣却是说的字字心痛,她真的不敢想,君然知道真相后会如何反应,恨她,从此与她恩断义绝?
现在,是时候告诉君然了。
君然望了望子衣,现在这大殿里只有自己和那人,那人站在那里,拳头握得那样紧,紧得让自己心惊,显然那人的内心还在痛苦地挣扎,那秘密只怕果真是……君然心口又是狠狠一痛,痛得她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
“君…然,这是我能为你所做的一切补偿。我,我……”子衣只觉胸中波涛澎湃,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君然也听人说,‘家有黄金万两,抵不上一个有情郎’。”君然勉强忍下心中的痛苦,轻声道。
子衣眼里一热,泪水已涌出眼眶,咬了牙,心一横,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猛然道:“可我根本不是一个有情郎!”
君然闻言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后退几步,直靠到香鼎边,面如白纸。虽然,她早就猜到会是哪个答案,但现在听那人亲口说出,仍然让她直感觉如雷击般经受不住。那人对自己的情意,纵是瞎子也能感觉的出来,如今却说自己不是有情郎,只因为,不是那人无情,恰恰相反,那人有情,却不是“郎”!
子衣眼看着君然被自己的话伤害到,更是痛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躲不过去的,躲不过去的,必须要说给她听的,一定要硬着心肠说完,君然,原谅我!泪水顺着脸颊如小溪般流淌,只有心知道,那流的是血!
子衣狠了狠心,声音已因为感情被过度压抑而变得嘶哑:“因为,其实,我是……”
“大人!”方华和王猛突然闯了进来,骤见这两人模样,大惊失色。只见子衣泪流满面,一手紧握,一手在香案上,指甲直嵌进木头里,已顺着指尖向外渗血,那鲜红的血珠看得直让人心惊肉跳,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却是浑然不觉。这边卓小姐面无人色,一双美丽的眼睛此时茫然无神,身子斜靠在香鼎上,手中的帕子落在地上,另一手紧紧攥住鼎耳,直攥得十指发白。
子衣回过神来,转过脸去拭了泪水,方才勉强道:“何事?”
王猛瞧了瞧方华,方华扶了君然,给王猛使了个眼色,王猛道:“秦王府有使者带了急信来,请大人即刻接见。”
子衣定了定神,望了君然一眼,出了大殿,果然在偏殿见到李世民的贴身侍卫。子衣拆信看罢,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我要去一趟长安了?”
那使者道:“正是。目下事情非常棘手,秦王急需大人出谋划策,万望大人及早启程!”
子衣望了望大殿,君然怎么办?自己的话说了一半,她已是这般景况,明日自己去了长安,怎忍心留下她一人独自忍受这痛苦?
而且,王远知和黄敬之两人,都曾经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