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嗔怨的望着他,见肩头那片鲜红愈染愈大,恨不得上去帮他按住伤口,可瞧了瞧周遭,终究还是没敢跨前半步,只是咬唇道:“厂臣快些止血裹伤,莫要说这等笑话。”
他瞧她满脸的急切,纯是由心而发,胸中也不由得火烫,当下便也收起戏谑之心,又道声“无事”,便冲身后打了个手势。
那名刚裹了伤的冗髯档头上前躬身道:“督主有何吩咐?”
“此地不可久留,你带自家人随洪百户一起护送车驾先行,我亲自陪同公主令行择路绕往秣城,咱们在那里会合。”
高暧听他又要带同自己共行,脸上一红,垂下眼去,心中不禁欢喜,却没说话。
那档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他这是要故布疑阵,将仪銮车驾作为幌子,以掩人耳目,倒不失为一条妙计。
但想了想,仍有些疑虑,还是忍不住道:“督主,这附近不知还有没有猃戎人的余党,督主又……嗯,又受了伤,若是再遇袭,便凶险万分,届时该当如何是好?依属下看,还是多留几个兄弟在身边,以备不测的好。”
徐少卿一抬手:“若真还有戎贼,便把人全带在身边也是无用。况且目标太大,本督这番计较便全然无用了,你等不必担心,只管护着车驾去,留下一匹马和伤药便可。”
那档头见他面色决然,虽仍是有些顾虑,却不敢再多言,躬身应了声“是”,便下去传令,与洪盛领着东厂及龙骧卫剩余人等和伤员,带同仪銮车驾朝谷口前方去了。
高暧见众人稍稍去远,便再也按耐不住,立即摸出帕子捂在他肩头,鲜血很快便浸染上来,指缝间一片鲜红。
他却像浑不在意,目送车驾消失在山谷间,这才轻吁了口气,在旁边拣了块平滑的岩石坐了下来,伸手将腰间的束带解开,褪去曳撒和中衣的半臂袖子,露出肩头来。
那之前的刀伤似是平复了些,但周围肌肤青黑,望着仍是触目惊心,而其上两处新加的箭伤反倒瞧着还轻微些,只是仍在不断渗出的鲜血让人有些心悸。
高暧不忍再看,颤着手拿过伤药,扭开塞子,将灰白色的药粉细细地洒在创口上。
那药果然是宫中的上品,甚是灵效,转眼之间血便止住了。
她心下稍安,只恐分量不够,又在上面多倒了些,这才抹净血迹,替他包扎裹伤。
绵纱渐渐将伤处遮盖,方才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却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垂着眼,指尖隔着绵纱,不自禁的轻抚过那玉白的肌肤,触感仍是微凉,凉得令人心颤不已。
这副身子本如粉雕玉砌般完美,不见分毫瑕疵,也不应当有瑕疵,而如今却已毁伤了三处。
高暧忽然觉得这竟像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被毁坏了似的,心痛难忍,无法自持。
而这一切正是因为要护着她。
虽说这是理所应当的以仆侍主,可对她而言却全然不是这样,这份情令她心存感激,更令她难以自处,即便想还也还不起。
就算猜知他心中像也蕴着一份情义,却也只能藏着掖着,强自克制着自己,不能去触动那吓死人的禁忌,甚至连想想都是奢侈。
就在不久前,他们两个之间已经几乎不交一语,而她也打算割舍下所有绮念,不再心存妄想,却不料在这山谷中竟又起波澜,如今若再说放下,却是千难万难了。
纵然他是个奴婢,纵然两人身份有别,纵然不被世俗礼法所容,那又如何呢?
能这般想着他,念着他,便是种运气,心头也不觉发空了。
她心中带着几分感慨,几分羞怯,还有些许暗自的庆幸,只觉这辈子从未如此舒怀过。
想着想着,唇角不由便泛起了笑意。
这样子全被徐少卿看在眼内,他暗自一乐,便道:“臣心中有事不解,不知公主可能示疑么?”
她这才回过神来,含羞应了声:“什么事?”
“公主这般执意要留下来,是因为舍不下臣么?”
“……”
高暧不由大窘,纤腰一扭,别过身去,只觉一股热血冲上来,耳根子都红得发烫。
先前冷冷淡淡,突然间又转回了本性,口没遮拦的,难道就不知顾着女儿家的颜面么?
正自羞赧难当,腰间却忽然一紧,还未及反应,身子便向后倒入他怀中。
她“啊”的一声轻呼,待要挣扎,却被他紧紧抱住,手上推了几下,却敌不过那股力气,只好坐在他腿上,垂首不动了。
徐少卿俯下头去,慢慢贴到她耳边,轻声道:“公主已应了臣,却为何不答?还是说……这般不做声,便算默认了?”
轻柔间带着些温暖的呼吸喷在耳轮上,她身子不由一颤,赶忙别开脸,将头垂得更低,不敢应声,更不敢去瞧他。
却听他又续道:“原来公主对臣竟是这般情意深重,臣方才就算战死在这山谷中,也可含笑九泉了。”
高暧忍不住回头白了他一眼:“我是真心实意,没半点虚瞒,厂臣为何却老是戏弄人,总把些不正经的话挂在嘴边?”
他皱眉一寒脸:“臣冤枉,明明是在剖明心迹,哪里不正经了?公主这般说,臣这一刀两箭岂不是白挨了么?”
这话带着笑意说出来,听着便有几分无赖的意味。
她又羞又怒,在他怀中用力挣了一下。
“咝……”
徐少卿口中一声痛哼,像是被牵动了伤口。
她顿住身子,回头见他眉头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