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谢出来,吩咐从人到营门口准备,回首见顾沅一步不落随在自己身后,不由得苦笑:“顾女史可有什么话要问?”
顾沅摇了摇头:“小爷命奴婢来送大人,奴婢便来相送。”
“陛下可曾对女史说过,想要让女史转入鸾仪司当差的话?”
顾沅讶然摇头:“小爷不曾对奴婢提过。”
林远注目顾沅半晌,见她神色不似伪装,才继续道:“那陛下可曾对女史提过,今年七月里,她曾两次下旨令礼部议太祖立后礼仪,却两次都被内阁封还旨意?”
顾沅猛地全身一震,抬起头直视林远,林远见她眼睛里没有半点喜色,心里暗自点了点头:“顾女史以为陛下此举如何?”
“小爷才自亲政,万事以稳当大局为上。”顾沅这一次再掩不住忧心忡忡,“这件事并不紧要,倘若为此和阁臣起生分,恐怕会有人借此生事。奴婢惶恐,想要僭越再问一句,这件事后来是怎么处置的?”
大事上倒也看得明白,懂得顾全大局,就不会有恃无恐横生事端。林远心里又点了点头:“鸾仪司两头说和,陛下收回给内阁的旨意,大婚也推到三年之后。只是虽说事缓则圆,这件事回旋余地却不多。当年太祖皇帝英明睿断,只因为自身无子,落了那样的下场。储位之争最易动摇国本,前车之鉴不远,于情于理,臣子们必定要力争,倘若陛下不改初衷,风波也绝小不了。常言道,月满则盈,暴福不祥,留些余地给他人,也不失为明哲之举,是不是?”
顾沅的脸白得没了血色,她咬了咬唇,才重新抬头看向林远:“这些话,是小爷的意思?是太后老娘娘的意思?还是林大人自己的意思?”
“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林远微微一笑,“阿鸾向我提过你,说是个可造之材,倘若进了鸾仪司,必定前途无量。只是鸾仪司里虽然也出过几位妃嫔主子,却还没出过皇后,也断不能出。这几日陛下屡屡向我提到你,才干确实有,可鱼与熊掌总不能兼得,不知道顾女史想要选哪一样?”
她眼看营门在望,便不再耽搁,肃容看向顾沅,“三年之后,立后纳夫,陛下必须要下个决断。倘若内阁和陛下再次相争不下,鸾仪司便还要两下和息,倘若鸾仪司的人在其中有了牵连,就没了立场,更不能插手,这其中的利害,以顾女史的聪明,想必能想得明白。我言尽于此,何去何从,趁着如今在行宫,有些事还没张扬出去,顾女史自己决断吧!”
她说着朝顾沅一揖,几步上前自从人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下马,扬手一鞭道:“走!”快马加鞭而去,只是等她一气登上一个小山坡,驻马回望时,大营门口顾沅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却依旧孤零零地戳在那里,显得伶仃万分,不由得也暗自叹气——这么聪明识大体的年轻人,倘若能和旁人一样应试,进鸾仪司是万无一失的事,步步稳当升迁,前途无量也是看得见的事,可怎么就偏偏被皇帝看上了呢?
“祸福难料啊!”她叹息一声,拨转马头走了。
顾沅回去得很迟,一溜侍膳太监顶着黄绫包袱候在帐门前,她正想回避,候在门口的崔成秀一眼看见,几步抢上前道:“顾女史,小爷问了几遍了,正等着您呢!”说着回身一挑帘,低声催促,“快请进吧!”
顾沅撩帘入帐,里头却并无膳桌,皇帝瞥见她进帐,一面不抬头地看折子,一面吩咐:“送进来。”
侍膳太监应声而入,驾轻就熟地在大帐一边罗汉榻上布好两荤两素四汤粥的小膳桌,另有一桌子宫点小菜放在一边,拔起银牌子,不言声地退了出去。大帐里只剩下皇帝和顾沅两个人,皇帝撂下折子坐到膳桌边,见顾沅不动,也不言声,亲自动手盛了碗鸡汤,回头见顾沅还立在帐中呆望着自己,蹙眉道:“怎么了?林远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林大人没说什么。”顾沅回过神来,趋前替皇帝挽袖掖好怀挡,正要替皇帝布菜,却见皇帝把那碗鸡汤推到自己对面,又指了指,“坐。”
顾沅心里一紧,朝着皇帝一屈膝,“奴婢有份例,待会儿去小伙房——”
“朕今天不想一个人进膳。阿沅,你陪我。”皇帝扯住顾沅的袖子,声音和往常别无两样,却让顾沅心里微微一疼。她点了点头,在罗汉榻另一边坐下,提起筷子,先替皇帝布菜:“那奴婢不恭了。”
虽然口里是答应了,但顾沅身子在榻上只沾了半边,除了那碗鸡汤,也只顾着给皇帝布菜。皇帝蹙了蹙眉,却没再说什么,草草用了一碗饭便站了起来,将另一碗推到顾沅面前她见顾沅不动,干脆抄起筷子替顾沅布菜:“阿沅,你吃。”
顾沅是南方人,口味和皇帝一样偏好清淡,皇帝将几样菜蔬夹进她的碗里,她才明白皇帝的用意,心里酸酸软软的,说不清滋味:“奴婢的份例也不差,小爷何必这么费周折?”
皇帝盯着顾沅吃了一碗饭才罢休,吩咐侍膳太监进来收拾下去,又光明正大地赏了顾沅一碗茶:“这么冷的天,就是赐了膳,一番大礼折腾下来,菜也失了火候,又累人,又吃不好,你和朕一块儿用,不是更好?如今庆王的事已经了结,朕想你按宫人转入鸾仪司当差的例子转过去,顺道把姓名履历改了,不是比出宫更轻省些?这意思我透露给林远了,她今天可对你说了什么?”
“林大人也提到了鸾仪司,倒是没说什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