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自支着颐,满面晕红,目中迷迷蒙蒙一片烟波荡漾。忽然脱口而出:“人面桃花相映红……”话音刚落便后悔了。自己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竟然冒出这么句毫不搭调的诗,更何况对方还是对个男人,直恨不得一口将舌尖咬掉。
顾惜朝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怎的,竟也不恼,只挑眉笑道:“哦?比起……江湖第一美人……息红泪如何?”
戚少商瞧着他的笑靥,觉得脑中愈发糊成一团了,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抱起个酒坛仰头猛灌。
顾惜朝冷不丁冒出了一句:“有时我真怀疑……你究竟爱不爱息红泪……”
戚少商“噗”得一口酒喷了出来。
“你要是真爱红泪……为何不挣脱尘事牵绊,前去寻她?难道在你心目中……她还比不过这些所谓的‘侠义’?……为了‘义’……为了‘义’而牺牲‘情’……你真觉得值得么?”
戚少商觉得心上被人狠狠敲了一锤似的,沉痛无比,冷声道:“我也怀疑,你究竟爱不爱晚晴?你要是真爱晚晴,为何不以身殉情,前去寻她?”
顾惜朝僵住了。
话一脱口,戚少商再次后悔了。他明知顾惜朝爱晚晴极深,晚晴之死,让他精神差点崩溃,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却因自己一时口不择言的迁怒,又一次在他心底最深的伤口上狠狠刺了一剑。
顾惜朝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情。奇异难言的神情,却让人觉得揪心的疼、喘不过气的闷。这种神情一点点聚积,终于凝结成一阵凄厉的大笑。
顾惜朝掩了脸伏在桌上,笑声也变得断断续续,到最后竟似抽气之声了:“是啊……我为什么不和她一同去死……我为什么不去死……”
戚少商忽然心生不忍,这一刻仿佛前尘旧事皆已远去,只剩眼前这为情所困伤心欲绝的男子,他忍不住伸手按上他的肩,很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实在没有说这些话的立场。他怅然又迷惘,最终只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喟叹:“……或许……你我爱得……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深……”
伏在桌边,戚少商疲倦地闭上眼,迷迷糊糊地喃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顾惜朝意识渐朦胧,迷迷糊糊地听着,心中暗道:“……这个笨蛋……莫不是又吟错诗了……”
夜色深沉,语声渐寂。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叹息。
戚少商从宿醉的眩晕中清醒,扶着额角,见顾惜朝还趴在桌上沉睡,鬓角卷曲的发丝垂落在面颊上,衬得脸色愈发的白了。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还搭在他背上,隔着不厚的衣衫,触手微微的热,忙不迭收了回来。
顾惜朝呻吟了一声转醒,蹙着眉,揉着太阳穴:“唔……头疼……”
戚少商瞧他难得一见的苒弱模样,心情大好,连自己的不适似乎也减轻了不少:“明明酒量浅得很,偏要装出川涵海量;如今舒服了罢?活该!”
顾惜朝恨恨地瞪他,道:“……戚酒桶!”
戚少商大笑。
两人一下楼,便见冷血站在窗前用早点。
冷血的早点很简单,甚至称得上简陋。
一碗清水、两个馒头。
冷血认为,只有时时身处最简陋艰苦的环境中,才能最大程度地磨练一个人的意志;而一个人的坚强意志,便是他无坚不摧的绝学法宝。
所以冷血能站着的时候,决不会坐着,因为他认为,坐着使他精神松懈,一旦遇敌,他的反应便不够快。
而同为“四大名捕”的追命与他正好相反。
追命能坐着的时候,决不会站着,因为他认为站着使他的精神疲累,一旦遇敌,他就不能反应敏捷;只有最充足的休息,体能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他们的行事方式不同,却是殊途同归。
连顾惜朝也不得不叹服,天下四大名捕确是名副其实。
两人默默用着早点,冷血在一旁擦拭他的长剑。
戚少商忽然道:“对了!顾惜朝,你那剑是哪儿来的?”顾惜朝一路上一直都在他身边,可自己竟没发现他什么时候身上多了柄利剑。
顾惜朝解下剑置于桌上,握住剑柄一抽。
屋内顿时闪烁奇异的清辉,犹如月夜波光倒映在石壁,明昧地荡漾着青色。
冷血脱口而出:“天下第三剑,‘秋水长天’。”
戚少商暗暗一惊。
顾惜朝伸手抚上清冷的剑面,唇角挑起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