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铁手会做出这种事。可是这个案子的确是铁手的嫌疑最大。他有作案时间,也有足够的能力。可是动机呢?若凶手真是铁手,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孔雀翎?或者是什么更珍贵的东西?若凶手不是铁手,那又是谁?现场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迹,看来凶手不是武功极高一击毙命,便是崔振玉对其根本就没有防备之心;究竟是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得逞?
戚少商苦苦思索沉吟,总觉得这件案子中有什么极关键的一点被自己漏掉了;可他一时又想不出漏掉的究竟是哪一点……
而且,崔振玉一死,“平乱珏”的下落更是杳然了。
先是铁血大牢的死囚越狱。
接着“平乱珏”被窃。
而后崔振玉被杀。
孔雀翎失踪。
戚少商一点头绪也没有,可他直觉近期接连不断发生的事件之间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找到问题的关键,解决掉其中的一件,剩下的便能抽丝剥茧、水落石出。
可是问题的关键在哪儿?戚少商在碧霄阁前来回踱了几百遍,绞尽脑汁搜刮枯肠,却一筹莫展。
顾惜朝却很悠闲。
他就坐在碧霄阁旁的亭子里,披着一领白狐裘,品着上好的黄山毛峰,欣赏院中满树红梅;也顺便欣赏“九现神龙”难得一见的苦恼。
戚少商终于忍无可忍了。
“顾惜朝!你不觉得你悠闲得有些过分了么?”
顾惜朝提着茶壶,悠然道:“戚大捕头,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戚少商大步走进亭中,一口便倒空了茶杯。
顾惜朝直摇头:“啧啧,真是牛饮,暴殄天物啊!”
“你如此悠闲,是否已经想到什么了?”
“……是。”
戚少商一喜:“我就知道你聪明,你想到什么了?”
顾惜朝悠悠然举起杯,悠悠然饮口茶,悠悠然放下杯。
那厢戚少商已经把耳朵竖起半晌了。
才见顾惜朝悠悠然开口道:“我在想,破案是你戚大捕头的事,与我无干,所以我很悠闲。”
戚少商敢对天发誓,如果哪一天他失手将这坏坯子活活掐死了,那也决不是他戚某人的错!
顾惜朝见戚少商拧紧了眉,闷闷地坐在一旁,哂道:“破案不比快刀大马、纵横江湖来得舒心畅快罢?真不知道你堂堂‘九现神龙’戚少商为何要接受六扇门的差事?我若是你,便与心爱之人一同踏步江山、逍遥快活去,怎样也比你在这愁眉不展、为别人之事费心耗神强得多了!”
戚少商抬头,直视着顾惜朝,道:“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腹中有乾坤计,却无仁义心!纵然你才华横溢、聪颖过人,却不曾用到正道上来;你的头脑只为自己争权夺势,你的手腕只为扫清自己爬升的阻碍,你的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你为了自己可以牺牲任何人!你有才无德,就算可比管仲乐毅又如何?可惜上天赋予你的大好才华,竟埋没于你对权势的渴求与野心中!”
顾惜朝手中的茶杯微微抖了起来,目中几乎要迸出寒芒,脸却雪也似的白:“我的才华,是埋没在世俗嘲讽侮辱的眼光中、埋没在郁郁不得志的痛苦中、埋没在权势勾心斗角的牺牲中!我不若你戚少商,你可以快意恩仇、视权势于无物,那是因为你早已拥有了权势;而我,只因是青楼妓女的儿子,出身卑贱,生来便叫人瞧不起!”
“想我顾惜朝满腹才华,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仁和,明阴阳、懂八卦、知奇门、晓盾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即使出将入相也不为过,却始终怀才不遇、沉沦下僚!每当我听到旁人当面对我说,你只不过是个有幸攀上相爷千金的白丁女婿,我是什么心情你知道么?我若不追逐功名、把握权势,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永远没有施展才华抱负的机会、永远也配不上晚晴!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了解我内心的痛苦?我自知双手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夜夜噩梦中惊醒不得安睡……我的痛苦与挣扎、悲哀与绝望,你怎么会了解?!”
“我怎么不了解?我知你,便如同你知我一般!” 戚少商猛地站起身来,如山岳如沉渊般的气势,瞬间让顾惜朝有种透不过气来的错觉,“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总对自己的出身自卑自贱、耿耿于怀!实话告诉你,我的出身,也不比你高贵多少!可我始终相信,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心怀侠义,出身卑贱又有什么好引以为耻的?人必自重,然后才能重人!不论旁人如何如何看待你,我戚少商始终当你是知音,这样还不够么?”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