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天的前后矛盾,看着好像临时兜不住了改口,但就是这样的矛盾,才引人怀疑,引人探索,只要姚浅不是蠢得过分,都能猜出来他是被迫离开的。临走还要报复一把姚楚,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情况说的清清楚楚,这样的人,真的对她有感情?
事实上,连赵拓自己也不知道。
他从乱民中把人捡回来,原本没想那么多,但小姑娘生得好看,越大他越动心思,索性看她傻乎乎的,哄她做了童养媳,相处这么多年,感情肯定有,但究竟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欲,还是旁的什么,他还真弄不清楚。
若是日子一直那么平静,或许在姚楚看来,是卑微,若是日子一直那么卑微顺遂的过着,他也许会在某天早上的清晨想清楚这个问题,笑一笑,俯身给她一个轻吻,但是姚楚出现了,他残忍的撕开了他所有的阴暗面,扯开他的伤口,摊平,就那么晾在阳光底下给人看,让他几乎是狼狈的逃离了她的视线。
那日和姚浅说的话并没有带上太多的算计,他开始是真的想哄她开心点,但是到了后来,看着她和姚楚相似却又天真的让人忍不住玷污的眸子,他还是动了点小心思,让她自己去想清楚。
是像他说的那样,等他回去成亲,还是忘了他,去找一个更好的男人,他不会恨她,只会恨姚楚。
这样的想法在来到蜀中大营之后立刻烟消云散,赵拓来的那天,蜀中大营刚刚结束一场战事,无数的骑兵远远的奔驰而来,他们的马上悬挂着一个个死不瞑目的人头,一路踏血,骑兵过后是手持长刀的步兵,他们每个人身后都至少背着一个人头,还有极少的人背着战死的同袍,就这么煞气腾腾的从他面前走过,震得赵拓说不出话来的同时,心中又有些隐隐的悸动。
这是个下马威,军中的汉子比起积年的混混,要直白单纯得多。
赵拓深吸一口气,看着这煞气腾腾的军队,陡然间升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征服欲,他的眼睛很亮,亮得惊人。
他忽然间明白了姚楚给他的是什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年关将至,姚楚的伤好全了,姚浅的也能长时间的下地了,但是她一点也不愿意下地,雁门关太冷,冷得人只想抱着暖炉睡觉,姚楚也不过问,只是希望她能隔几天出去走走,不能在房间里闷坏了。
不是因为这话,姚浅都没怀疑他,毕竟自从那次惊鸿一瞥之后,那个杜子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还当她想多了,谁知道那是麻痹她,让她放松警惕。
姚浅不常出门,唯一乐意去的地方就是姚楚置办的庄子,那里的原主人奢侈的铺了地龙,暖风吹得人骨头都要化了,姚楚不爱在那里呆着,姚浅却很喜欢。
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爱好,不知道怎么的走漏了出去,眼见着婉儿巧笑嫣然的打发了第五个过来问路的年轻将军,姚浅忍不住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小姐,刚刚那个人是尉迟将军家的二公子,别看他模样一般,尉迟将军可是主公很看重的……”
姚浅瞅她一眼:“嗯,我知道。”
婉儿奇道:“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姚浅深沉的说:“一般这种长得丑,泡妞还带着蜜汁自信的,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
这话她是用现代话说的,有种特别的韵律的音调,婉儿眨了眨眼睛,噗嗤一声笑了,虽然听不懂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话,但是她莫名的就是觉得小姐的表情让人想发笑。
说实话,除了那个尉迟公子,刚刚过来的几个人看上去都很不错的样子,英武不凡有之,沉稳冷静有之,甚至还有个桃花眼含笑的文书,模样不比她见过的杜子然差……然而,这到底是要闹哪样?鸭子店吗?
“那都是主公之前打了招呼的人。”清越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姚浅愣了愣,转过身,见是一袭白衣的杜子然,他俊美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眸光淡淡的。
杜子然想了想,道:“除了尉迟安,他应该是从别人那里得到消息,自己过来的。”
姚浅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有些尴尬起来,她抓了抓后脑勺,“我,我不知道哥哥他……”
杜子然静静的打量着姚浅,他的眼神很认真,所以姚浅即便尴尬,也没有打断他。
杜子然的视线一寸一寸的掠过姚浅,眼前的小姑娘还只是十三四的年纪,看上去被保护的很好,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她的肤色变回了原本的白皙细嫩,即便生得和主公有三分相似,因为那双天真不知事的眸子,这张美人坯子的小脸仍然没有一丝的侵略性,果真人如其名,浅浅淡淡。
“主公是为了小姐好。”杜子然轻声道:“小姐的事情定了,主公才会安心。”
如今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别人看不出来,杜子然却看得出,因为这个失而复得的妹妹,主公已经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心态,他居然已经开始想要稳定下来了。
人是不能稳定的,稳定了一时,就会想下一时,尤其是这样的世道,无数的反王磨刀霍霍想要一争天下,此时不一鼓作气,难道等别人追赶上来吗?
身为臣子,他不能眼看着主公这样下去,他试图劝诫,却发现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劝诫的对象不应该是心志坚毅不似常人的主公,而是小姐。
若她能嫁得良人,主公安心,他必然会变回原来的那个主公,带着他们,征战天下。
杜子然看着姚浅,简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