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苏榕并不认得他。
苏榕躲进花枝间隐去自己,抹去泪痕,紧盯来人。
来人见她躲起,脚步一停,“何人在此?”
“你是谁?”
那人举起隐在袖子下的手,把散落的书简拾起来,重新展开。那是修长有力的一只手,仿佛征战沙场,又似不染凡尘。而这只手的主人,则带着和煦的笑容,使玄色镶金袍子都在花雨里温柔起来。
他问:“方才是你在唱?”
“是。”
他又问:“你为何唱不下去?”
苏榕抖落一身花瓣尘埃,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你偷听多久了?”
他是何人?为何在此?这是她的昕庭!这种质问的口气,真让人火大。
那人笑笑,并未愧疚离去,反而每一句字正腔圆,背下那书第二章的后半段:
“是以圣人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也,为而弗志也,成功而弗居也。”
苏榕低下头,耳朵却不敢放松。
“夫唯弗居,是以弗去。”那人越走越近,声音却仿佛从远方传来,浑厚又纯净,如玉石之声叩击苏榕的心,“苏榕,别来无恙。”
第10章困(二)
不速之客拨开花枝,走到苏榕面前,默默递上她的书。
“多谢。”伸手去接,接到几朵落下的杏花,苏榕一怔。
对方的眼明亮,青白的天也似有星辰之光,他直视苏榕,拿书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你若能拿走,书就还你。”
苏榕默默端详着对方,粲然一笑,猛然抓住书简的一头。
“啪。”
书简在手中破碎,苏榕猛然想起一个人物,想退,却发现退无可退。
“你……”
像,他和帝辛长的像。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身形,差不多的眉眼,尤其是一笑,七分媚,三分坏;不像,他和帝辛长的又不像,相差的阅历,伟大的追求,与深邃的眼,是由里往外的差异。
苏榕颔首,声音轻轻:“将军。”
丹霄将书简的残渣放入苏榕手里,看着它们笑道:“听闻帝后狠绝,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苏榕随手将那些碎片丢至树下,漠然微笑。她得不到的,哪怕玉石俱焚,也不能便宜别人。尤其丹霄在前,不能输人又输阵,她目前还是帝辛的颜面。
苏榕笑笑便转身离去,察觉身后没有粘着一道探寻的目光,她瞬间垮下脸。
“苏榕。”
将军衣摆稍动,苏榕急忙回首道:“将军,前方是苏宫,莫要再跟。”
等等,他方才直呼她的名讳?!
苏榕后知后觉,直到丹霄走至身前,终于冷汗凛凛。此时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二人,丹霄若有何歹意,苏榕根本无力还击。
丹霄缓缓开口:“本将军耳边经常有人念叨你。今日撞见你掷书,心有不忍。”
“将军爱书,本后自愧不如。”
“本将军心疼的不是书。”丹霄皱起眉头,悍然一副老师教育学生的样子,“为何掷书?”
苏榕双手握拳,抬头反问道:“将军,本后行为,与你何干?”
“我来教你。”
苏榕耳朵又不好使了:“什么?”
丹霄一本正经,不像说笑,苏榕觉得莫名其妙,笑容勉强:“这……不劳烦将军了。”
“别人教也是教,不如我来教。”丹霄毫无退意,一身玄衣掩不住王者之势,“你恼,恼身陷瓶颈无法突破,本将军猜的可对?”
苏榕自己知道,她勉强,因为她不知方向。读书,一开始是为了离远方近些,心里静些,可当书中的黄金屋越盖越高,读什么,她开始迷茫。
苏榕鼓起勇气,与丹霄对视,对方深邃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看透。
没错,她确确实实,需要有人来拉她一把。
丹霄的压迫感,似乎没有给苏榕拒绝的权利,可她此时分明十分犹豫,细听,心还在不安的跳着。苏宫的平静来之不易,不为了她自己,为了整个后宫,她不敢冒险。
“不,将军,你错了。”苏榕她绷起脸,挺直背脊,冰冷的语调一如往常,“书中之道急不得,本后若日后诞下龙子,自会有太傅来教,将军还请速速离去。”
将军面不改色,似早就知道她的回答,嘴角噙起一抹放荡不拘的笑,“我们会再见面的。”
丹霄施礼离去,并未再过多纠缠,苏榕心有余悸:她差一点就输了!方才有一刹那,她几乎就要顺势答应,去犯帝辛最深的忌讳。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为了能留在帝辛身边,她表面舍弃下人生大半的自由,内心从来对书里的诗画念念不忘。属于她的,虽只有今生只会梦到不会遇见的念想呀,但谁也夺不走。
平淡的过了几日,苏榕泡在后昕庭的花香里,再次等来这位不速的将军。苏榕已经极力避开所有能见面的场合,没有想到他还会用老办法出现,如此看来,后昕庭的守卫工作还是破绽百出。
丹霄掏出一片树叶,仰头告知有信。
“谁的信?”
“姬玟。”
苏榕从树上跳起来,险些崴了脚。不过她也不顾那么多了,小心翼翼接过树叶读起来:
“苏后喜花,自喜树。吾陋室在山,虽无高德,然门前孤树,气生根,根生叶,悬空而挂,仍不屈不挠。望卿如此。”
苏榕整个人僵在原地,眼前朦胧一片。
数次累极,数次动过颓废的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