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久违的阳光从云层后窜了出来,苍白的阳光照射进了柳城的各个角落,带给城中辽西乌桓百姓们的是刺骨的寒冷。和寒冷的阳光相比,更冷的是他们的心,整整一夜,辽东乌桓的士卒们都在烧杀.淫.掳,此时的柳城活脱脱成了人间地狱。
除了塌顿居住的府邸依旧完好之外,城中几乎找不到一间完整的房屋,残垣断壁比比皆是,随便一眼望去都能看到被砖瓦砂石埋起来的尸体。烧得焦黑的废墟中冒着缕缕黑烟,烧焦的尸体和没有烧尽的各种杂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街道上到处都是残缺的尸首,一滩滩血迹已经变成了青黑色的‘镜子’,在阳光下反射出妖异的光芒。
街道左侧一面五尺高的土墙前面,一个穿着皮袍的皓首老翁双手攀在墙上,半个身子已经翻了过去,只可惜一支长枪从他后背刺入,硬生生把他钉在了墙上。老翁左侧五六步开外的血泊中躺着一个白发老妪,双手双腿都已被斩断,橘子皮般的苍老脸颊上充满了临死前的痛苦和恐惧。举目望去,就这一条街道上躺着的尸体就不下三十人,而且几乎全都是老弱病残——乌桓人会把战俘区别对待,掳走女子和小孩,斩杀老弱和妇孺。
“这……这也太惨了吧……”公孙乙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抬起袖子捂着鼻子吸了口气,这才把胸腹间的翻腾按捺下去。
公孙乙旁边的公孙甲看似脸色如常,不过紧握的双拳却在微微颤抖。
站在公孙甲兄弟后面的赵云拉了一下身边的阎柔,悄声问道:“子虎,乌桓人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对待战败者?”
阎柔嘴角抽搐了几下,扯出一个看起来更像是哭的笑容,算是默认了赵云的询问。
赵云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借以掩饰自己心头的震惊。
站在最后面的公孙续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向城外走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会,快步跟了过去。
西门外三里处,单经驻马而立,身后是整齐阵列的白马营将士。
公孙续走出城门,看着惨白的太阳深深吸了口气,心情说不出的愤怒憋闷。公孙续不在乎杀人,更不在乎乌桓人死多少,毕竟这次库尔纳所部入城就是他一手策划,但是像这样残酷地虐杀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他还是一点都无法接受,这无关乎敌我,而是人性深处的最后底线。有那么一瞬间,公孙续觉得自己好像再次穿越时空,进入了曾经被倭狗肆虐过的城池。
“子民?”单经发现公孙续有些异常,迅速策马过来关切地喊了一声。
“小侄没事。”公孙续缓缓摇头,拢在袖中的右拳却轻轻握了起来。
单经盯着公孙续看了一会,缓缓劝道:“胡人都是那种德性,胜者获得一切,败者沦为鱼肉,他们自己都习惯了,子民又何必太过在意?”
公孙续点了点头,眼中的怒气很快就消散无踪。
单经赞许地捻须一笑,暗道小侯爷心性坚定又不失慈悲心,这一点可比侯爷强多了。
公孙续轻声道:“总要让他们受点教训才行啊!”
“不可!”单经断然摇头,跃下马走到公孙续面前,肃然道:“军令如山,岂可轻易更改?子民此前向库尔纳许诺城破之后任其所为,若是此时忽然施加惩罚,不但乌桓人不服,只怕子民军中的将士们也会心生芥蒂啊!”
单经所言乃是经验之谈,打仗时抢掠是士卒们发财的主要途径,若是公孙续用‘烧杀抢掠’这个说法责罚库尔纳所部,白马营的将士们必然会认为主将不体恤下情,一旦上了战场谁还肯替他卖命?
公孙续悚然而惊,赶紧躬身道:“多谢叔父教诲,小侄感激不尽!”
“呵呵……”单经轻笑道:“自己人何必太过客气?”
公孙续随着笑了笑,心里却想道:‘看来必须尽快改革军制,提高将士们的饷银了!’
单经摸着胡须,忽而道:“子民若是想好好惩治一下库尔纳,倒也有个名正言顺的法子。”
公孙续顿时来了兴趣:“请叔父赐教!”
单经抬头看着城内的黑烟,悠然道:“很简单,把柳城让给库尔纳即可。”
公孙续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单经的意思,幽州距离柳城八百多里,本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此时城中残破凋敝,更是失去了占领的价值。若是把辽东乌桓宿敌的王城让给库尔纳,公孙续会落下一个大方的好名声,库尔纳却要分兵据守此地,一旦蹋顿或者乌延率众来攻,库尔纳为了名声和麾下将士的利益定然会拼死守城。
单经的这个想法可谓是一举两得,和当日郭嘉建议表张燕为冀州牧有异曲同工之妙。
“叔父老谋深算,小侄万分敬佩!”公孙续心悦诚服向单经拱手行礼,暗叹能混出个样子的果然没有无能之辈。
单经被夸的笑逐颜开,眼珠子一转又出了个坏主意:“库尔纳似乎说过除了人口一概不取?”
“正是,叔父是想……哈哈,就这么做!”公孙续稍稍一愣就明白过来,不禁大笑起来。
公孙乙捅了兄长一下,小声笑道:“公子又准备坑人了,笑的这般阴险!”
公孙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对这话颇以为然。自从上次公子苏醒之后,所作所为大异于以前,蓟侯府中已经有传言说公子睡梦中被仙人指点过。
公孙续对着白马营的将士们一挥手,喝道:“大伙儿把队伍排整齐点。”
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