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姐姐,方才如何?”
明瑜回来再度落座的时候,谢静竹和裴文莹小声问道。其余众女客目光也齐刷刷望了过来。
“老太君极是和善。方才传我过去,不过问了几句话而已。”
明瑜含笑应道,若无其事。
这里是偏厅,华堂里发出的响动传不到此处。见她神情自若,众人不疑有它,继续宴饮。
直到此时,明瑜方才一直紧紧攥着的手才终于慢慢松了开来。
现在她还能对谢静竹裴文莹她们说没事,但再没多久,或许不用等筵席散后,她和谷城郡主方才的一幕想必便会传到此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明天不定就连皇帝也会晓得了。
她起初听到挑衅之言的时候,想的是不能叫谢家因了自己,往后在背地遭人耻笑。此刻事情过去了,另个念头却慢慢又浮上了心头。
她方才直面应对,固然是扳回了局面,只想来已是得罪了荥靖王府,王府不定连谢家也会一道记恨。还没嫁进谢家,因了她的缘故,就已经凭空就开罪了一门权贵。谢家人知道了,会是什么想法?
明瑜长长吁出一口气,心底里微微发涩。
69、第六十九章
他二人信步往东行到华堂侧厢的庭院中,已近戌时末了,耳边依稀仍能听到那里发出的盛宴欢声举目望去,夜色之下的侯府更显阔宇深轩,不远处通往华堂的走廊上灯火亮如白昼,下人往来不绝递送着盛宴馐馔。所谓人间极致繁盛,大约也就是如此了。
“醉桥,不瞒你说,近来我时常想着辞官离京。只是自小与太子交好,眼见皇上被妖道所惑,有些放不下而已。”
二人站定,闲说了几句,裴泰之这般说道。
谢醉桥略微一怔,侧头看去,见他正微微仰头,目光投向夜空中的那轮明月,神情间带了丝萧瑟。
数年前他便曾生过离京之意,只后来被压下了,并未成行,谢醉桥知道这一点。没想到时隔数年,他竟还有这般心思。
谢醉桥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传言,只终归是传言而已,谁也不会傻到真拿去面上去说。他只是有些奇怪。以他对裴泰之的了解,就算在背后被人说道,这也完全不足以成为他离京远遁的缘由。他不是那样的人。莫非还有别的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
踌躇了下,终于道:“我虽未必能助你什么,只你心中若烦闷,陪你说几句话,排遣下还是可以的。辞京而去,这实在不是件小事,且我亦觉无此必要。”
裴泰之转头定定看向谢醉桥,忽然道:“醉桥,我对你其实倒有几分艳羡。所谓快意恩仇,鹏翔长空,说的也就是你这般了。且与那阮家的小姐又天成佳偶……”
“为兄的先早祝你二人并蒂花开白头偕老了。”
顿了下,他又补上一句。
谢醉桥笑道:“多谢。她确实极好。能得她为妻,是我三生有幸。”
裴泰之微微一笑,转头对月出神片刻,忽然道:“你叔父八月间治水有功,我过些时日就要南下去江州代为传旨封赏。”
谢醉桥晓得自己叔父心迷于官道,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个大好消息了,笑道:“何必你自己南下?这样的事,内廷派人下去,也是一样。”
“我南下还另有一桩要事……”裴泰之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若是顺利,待我回来之时,还有事请托于你,盼你勿要推却才好。”
谢醉桥一怔,随即笑道:“但凡我之所能,必定全力以赴!”
***
华堂中的筵席直到戌时末才散。明瑜随了众人到王老太君面前再次拜贺,远远见谷城郡主的目光又朝自己投了过来,不欲再生事端,只想尽早离去。谢过裴文莹的挽留,与谢静竹一道被送了出来。
从华堂到南门的一段路上,不时遇到同要辞去的各府夫人们。正如明瑜之前所料,方才发生的一幕,现在正大约在被飞快传开来,以致于连身边的谢静竹都觉察到了异样,待登上了车刚坐定,便悄声问道:“阮姐姐,我瞧那些人都在望你,神色古怪,出了什么事?”
她便是不说,谢静竹早晚也会晓得,明瑜笑了下,便低声把方才自己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见谢静竹吃惊的模样,拍了下她手,歉然道:“若是因我的缘故,叫你家与王府生出嫌隙……”
谢静竹回过神来,摇头道:“本就该这般顶回去!且你那话说得又圆满,就算到了御前也是占理,我爹和我哥哥是什么人,岂会因了这个对你多心?阮姐姐,我真是佩服你,要是换了是我,只怕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我猜啊,我哥哥要是晓得了,只怕会对姐姐你更要上心几分了呢……”说着已是低声吃吃笑了起来。
谢静竹性子自小偏内向,如今才渐渐有些开朗起来,只明瑜也没料到她竟会和自己开这般的玩笑,脸倒是微微有些发热,忽然听见站在外面的徐妈妈和谢醉桥说话的声音,晓得他已是过来接自己和谢静竹了,忙压下了她的手,示意噤声。
谢醉桥听到了车厢里发出的女孩细碎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