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板这般大阵仗欢迎我, 把我也吓了一跳。”顾辞赶了半宿的路,一颗心一直吊着,身心俱疲,眼下看到熟人, 终于可以卸下心防,“这一路的狗吠,也就您这般将醒。”
“今儿顾老板交代我了个大事,要我注意些你家的那两个金疙瘩,我深感任重,哪敢睡熟了。”这姚老板有些微胖,方才许是太紧张了,就这会的功夫,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一边扯着袖子擦汗,一边同顾辞开着玩笑,“不过,你回来了,我下半夜可就能睡个安稳觉咯。”
顾辞往自家大门瞧了一眼,门上的大锁收了,那就说明是从里面上门栓了。
“麻烦姚老板了。”顾辞朝他笑了一下,“这几日我家那两个小的可让你们操心了。”
姚老板摇了摇头,“我还好,就今晚不敢睡熟了。说起来,你们一家三口还真是心有灵犀,这些日子,他们姐弟俩都安安心心地住在顾老板家里,就今儿,顾老板说你家那两个硬是要回家来住……”
顾辞笑了一下,这倒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哎,这三更半夜的,我也不缠着你说了……”姚老板捂着唇打了个呵欠,“风尘仆仆赶了一路,你快些叫门,回家歇着去,我也要睡了。”
顾辞点了点头,看着他合上大门,这才转身朝自家大门走,抬手正欲叩门时,心念一动,往四周看了看,空荡荡的小巷里没有他人,她又绕到了一边,手脚利索地爬上了那棵香樟树上,然后把包袱往院子一扔,自己再跟着跳了进去,连正屋都没进,就直接翻了窗子,进了两人的卧房。
这般偷偷摸摸地,也只是为给自己媳妇儿一个惊喜,却不想没等到自家小姑娘热爱盈眶的投怀送抱,先被小姑娘嫌弃地打了一巴掌。
小姑娘甩的懒洋洋的一巴掌根本就没什么力气,打到脸上也不疼,但顾辞还是被人打懵了一下,稍许才回过神来,听着小姑娘又渐趋平缓的呼吸声,她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视线停留在小姑娘身上明显不合身的肚兜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低头笑了,“小傻子。”
睡梦中的小姑娘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又在吧唧嘴,呢喃了一声“姐姐”。
所有的风尘仆仆和疲惫不堪,在听到这声温软的“姐姐”时,顿时都变成了心甘情愿。
顾辞站在床边,替小姑娘拨开散落在脸上的头发,轻声叫了一声,看小姑娘的眉头蹙起来了,又赶紧止了声,替她把被子拉上些,转身出屋去洗澡。
老旧的木门一开一合间,不管顾辞怎么轻手轻脚,还是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在这寂寂的夜里,就显得格外响。
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翻了个身,不知怎么又醒了过来,爬起来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蹙着眉想了片刻,又抱着顾辞的枕头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看着没有上栓的门,小姑娘挠了挠头,“我明明上栓了呀……”
小姑娘又重新将门栓锁上,抱着枕头往里走时,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竖起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又听,当听到外面真有动静时,小姑娘的第一反应是家里进贼了,又想到方才这屋的门栓也开了,顿时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心扑通扑通跳着,又抚着顾辞的枕头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姐姐的枕头在自己手里了……”
深呼吸了两口气,小姑娘又走到床边,胡乱地拿上衣服穿上了,数了数压在箱子里的银钱,没发现少之后,又松了一口气,在屋里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有什么顺手的工具,最终还是抱着顾辞的枕头猫手猫脚地打开了门,她得去看看自家弟弟。
顾辞从灶屋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小姑娘像个老鼠一样,抱着个枕头贴着墙在那一步三挪地往阿宝屋子那边移。
这种情况,不管她怎么做,都会吓到小姑娘,顾辞索性大步朝她跨了过去。
“不要杀我,我们家值钱的东西你都拿去,我还有病,花柳病,所以也不能碰我……”
这话说得太一气呵成了。
顾辞看着抱做一团蹲在地下的小姑娘,一时还会不过神来,须臾才弯腰将那小小的一团端了起来,“傻丫头,是我。”
一听到着熟悉的声音,小姑娘才敢睁开眼往后看,捧着顾辞的脸左捏又捏了好一会,才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嘴巴一动,一声“姐姐”被嚎啕哭声压了下去。
“是姐姐吓到你了,是姐姐的错。”顾辞抱着她转了个身,两人面对面,一手托着小姑娘的臀部,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空不出手来给小姑娘擦眼泪了,只能轻啄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颊,“不哭了不哭了……”
被人爱着宠着时,不管对错,永远都觉得自己最委屈。小姑娘就是这样,顾辞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她也没觉得自己过得委屈了,但一看到自家姐姐了,那委屈的酸水儿就使劲地往外头冒。
吃不到姐姐做的饭菜,委屈。
得不到姐姐的亲亲,委屈。
寄人篱下,委屈
……
所有的委屈,最大的委屈——都是因为姐姐不在身边。
顾辞知道自家这个小媳妇是个小哭包,这一时半会多半是停不下来的,只能抱着人进了屋,小姑娘生怕她放下自己,一进屋就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她现在一刻都不想跟姐姐分开。
“乖,姐姐还没洗澡,身上都是灰,你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