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传的多了,久而久之,条件稍微好些的人家都不愿意娶柳家村的姑娘,也不乐意把自家姑娘嫁到柳家村去。
柳氏还算幸运,及笄之后,上门求娶的人还算多,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大伙瞧着她好,而是瞧中了她的家风。她的祖母苏氏从十九岁就开始守寡,独自将唯一的儿子拉扯大,是村里出了名的贞洁妇。
苏氏年纪轻轻就守寡,是个有狠劲的女人,知晓这个村子的风气不好,对相依为命的儿子也不慈和,严加管教,对柳氏这个孙女,就更加管的严了,打小就不许她和村里的男孩子玩做一块,家务女红也得样样都学,一旦有个差池,轻则罚她不许吃饭,重则关柴屋打骂。
当然,柳氏当姑娘的日子虽然过得不甚痛快,但嫁的第一个丈夫却是让村里的姑娘羡慕的,虽然柳氏是作为给自家兄长的婚事筹钱才出的嫁,但那男子除了身子骨不大好之外,模样生的俊,对她也是极好的,柳氏少女怀春,和丈夫浓情蜜意的时候,也是个好的。
却不想好景不长,马玲玲还不到三岁,她那夫君就短命地去了。起初,她在婆家的日子倒也能勉强过下去,但久了,妯娌之间就有些不满自家夫君老是照顾她了,毕竟柳氏年轻的时候,那身段就是男人喜欢的那股味儿,他们孤女寡母的,就很容易让人多想。
矛盾多了,争吵也有,再加上那两年老天不给赏饭吃,大伙儿的日子都不好过,柳氏一个妇人带着一个赔钱货,连婆婆都不待见了。
自己和马玲玲都饿得哇哇叫的时候,她哪里还记得祖母教的那些当女人的道理,偶尔背着人倚门卖卖风骚,求点吃穿度温饱。
最后,更是破罐子破摔,和卖货郎顾老二对上了眼,两人一个婆娘死的早,一个男人死的早的人一拍即合。
当年,她拼了命地要二嫁给顾老二时,柳家上下都瞧不上她,连她那好兄长都不为她说句好话,与家人恩断义绝的时候,她不是不恨自己的娘家的。
不过,今日不同往日。
自家侄儿可是秀才郎了,明年的秋闱要是能中举,那她柳氏也是举人姑姑,说出去不知会羡煞多少人。
一时间,顾老二家的门口都快被人踏烂了,村人像是看西洋景似的,扎堆往顾老二家凑,把这位柳秀才夸得跟仙人下凡似的。
顾辞隔老远,都能听到顾老二家传来的那些腻歪的假笑,她这些日子没事就往镇上跑,也没过多关注顾老二那边的事,平日对村里跟自己无关的八卦也不上心。
要不是肖氏上门跟她说起这事,她还在纳闷顾老二那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婶子,你刚刚说柳氏的侄儿是秀才?还一家子都要在咱们村子里安扎下来?”顾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特地又问了一遍,“您确定?不是说她无父无母的吗?”
“啧,瞧瞧你这脸色,一点都不像你平日那样沉得住气的。”肖氏以为顾辞是后悔和柳氏关系闹僵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顾辞不是这种趋炎附势的人,“柳氏那人,谁知道她话真假。”
在肖氏面前,顾辞也没掩饰自己的惊讶,她只是纳闷,明明上辈子就没有这么一出,她到死都没听说柳氏还有娘家人的事,一直都以为柳氏是真的无父无母的孤寡之妇。
沉默了片刻,顾辞总算把这个事情消化了,毕竟重活这一世,产生的变数多了,她也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回过神来,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反而能当个局外人一样看看热闹,“真要是个有本事的,会举家迁到咱们村子里来落户?”
“正是。”肖氏笑着朝她对了一眼,“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看族长他们也是喜糊涂了,但凡是个有些本事的,会拖家带口地投奔到自家妹子的婆家来落户?说得好听点是来定居,往难听说了,就是上赶着打秋风了。更何况,柳氏都嫁过来这么些年了,之前对外宣称都是没有爹娘兄弟姐妹的,如今也不怕打脸。”
“婶子高看她了。”顾辞也难得调皮玩笑一回,“她这人脸都没有,哪里还知道什么是打脸?”
“啧,嘴巴子也学坏了。”肖氏佯装去撕她嘴,想起什么似的,手扬到半途又收回,“只是族长如今是被冲昏了头,听说还要家家户户帮着给这一家子盖房子了。”
顾辞挑了挑眉,看着肖氏,“那里正叔是个什么意思?”
“你里正叔都听我的。”肖氏蹙了蹙眉,“但你也知道,顾家村的外姓人少,你里正叔啊,也就是一个名义上的,大伙儿还是更乐意听族长的。”
顾辞不置可否,这也是事实,“那这帮忙盖房子,地基和这材料都是他们自个儿出的吧?”
肖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顾辞。
顾辞一激灵,“族长的意思,莫不是要大伙帮着出了?”
肖氏点了下头,“可不是。村里人盖房子家家户户都是帮忙的,若只是要大伙帮忙砌砖搭瓦,我能有这么小心眼?”
顾辞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愣了半晌才道:“这个钱,我定是不会出的。”
“我也不会出的。”肖氏附和道,“不过,村里那群人就跟魔怔了似的,上赶着去讨好人家。你这几天不在村里,你是不知道柳氏那做派,整的就跟官家太太似的,可惜只是东施效颦。”
“物以类聚。”顾辞轻笑了一声,“柳氏这兄长侄子若是也应下了村人的这般好意,可见也同柳氏一样,是个没脸没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