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叶目光柔和,轻声问道, “今日怎得都不爱说话了?”
兰无情搭耸着脑袋, 恹恹道,“累了。”
“呵呵,你这才活了多久, 就觉得累了?若是如你狐父那般, 你岂不是更累。”
兰无情嗯了一声算做回应,也没有精力再与她争辩。
梵叶见她无精打采,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万事万物皆有定律, 是你我之力改变不了的。何况这女公子与梦灵之间的情爱太过隐忍,若一味只是想着对方可以好好活着,结果终究会不尽人意。想当年天上也曾有仙人动了情,以为自己可以承担全部的后果,呵,现在想来,她大抵也与那女公子一般无二了。”
“后来那仙人如何了?”兰无情想了想反问道。
“后来?”梵叶抬头转向天边,红霞如雾,又如血。她重重叹了口气,“后来自然是少不得被帝君责罚。”
“那帝君是如何责罚?”
梵叶低头看着兰无情,忍不住笑了笑,“我又不是那仙人,我又如何能知晓。”
兰无情很是幽怨的白了梵叶一眼。“那你说什么。”
“这不是在与你解释,女公子的死,算不得天灾人祸,不过是顺应了天道罢了。”
“谁要你解释了,话多的臭尼姑最讨厌。”
梵叶见她气恼,却是嘴角含笑,也不再多言。
行了小半日,二人就近在江边的一处亭间休息。
兰无情依旧缩在梵叶的僧袍中,啃了小半个馕饼,两只爪子间还抓着一小半,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梵叶盘坐在亭间,望着她。
夜色很快笼罩过来,梵叶双手合十于胸前,闭目诵经。
等诵完经文,早早也就睡下了。
只刚睡着,她便入了梦。
一入梦,眼前俱都是雾。
这场景梵叶再熟悉不过,她似是早就知道,坦然的一步一步走在雾气之中。
走了片刻,停下脚步对着前方打了个佛礼问道,“施主现在可看破了?”
雾气之中很快幻化出一道虚影,这影子状如人形,摇摇晃晃很不清晰。好像水中倒影,一碰就散。
梵叶心知肚明,能入她梦中的,便只有梦灵。如今梦灵找她,定也是为了那女公子。
只是等了许久,这梦灵才犹豫着问出一句,“她将会怎样?”
梵叶答,“自然是转世投胎。”
梦灵沉默住,没有说话。
梵叶不由一笑,“那日你也看见了,她是为了你。即便是死,她也选择一个人,不想拖累于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梦灵似解,似不解,“为何?”
梵叶抬手指向上方,“因为天,因为天上的人容不下,所以你们二人之间必须死一人,可她死还有转世的机会,你死却再无转世的机缘。这一点,她看的比你透彻。”
“可我还是不明白,她又是如何知道?”
“呵,身处其中自是茫然,你当真以为,她只是个凡人吗?”
梦灵心中暗惊,“她,究竟是何人?”
“我给她把过脉象,她体内有仙骨,却算不得明显。天上有文曲星君,而星君身旁有一侍婢,名曰墨韵,日日受星君受教,也颇具文采。因她将星君的状元笔折断,遂被贬下凡历练。但凡仙人入人世历练,自不能真的牵扯上情爱。所以自然……”梵叶稍顿,抬头看着前方的虚影,“她什么都知道。”
梦灵的虚影一晃,此时方才醒悟过来,心中忽的有些失落。“原来如此。”
“但她终究还是为了你舍了仙骨。”
“舍了仙骨?”梦灵惊讶异常。
舍弃仙骨之痛,她未曾经历,却是明白的。就如当年哪吒抽了龙王三太子的筋骨一般,非常人所能忍。但她又不明白,她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梵叶眸中的红瞳忽的一紧,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阴狠笑意,“你一定疑惑,为何她要这般?呵,就因为天地不容,那便只能离开这天地。抽了仙骨反倒轻松些,若是入了魔道,或许还能与这天一争高低。”
梦灵此刻忽的有些紧张,虚影晃动的更加厉害,她能入人梦中,能看透人心所想,但她依旧看不透眼前人。即便是在她梦里,也窥不见她的心思。猛然间,她觉得眼前这人并不是外表所见的柔和,反倒让她觉得阴狠毒辣。
但她该是佛门之人,如今看来,偏偏带了些许魔道邪气。
梵叶不等她犹豫,倾身上前,一手化作狼爪,一把捏住梦灵的虚影,梦灵更是一惊。
“怎么可能,你怎会抓的住我?我本无实体,又是在梦中,你不可能抓得住的。”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不可能,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化相。我从不信命,因为我的命途从不会让别人摆布,明明是天有错,为何偏要我去改?呵,世间万物不过都是表象,而你本就是虚幻之物,但只要你想,万般变化,又有何难?墨韵已去了地府转世,能不能与她一起,就要看你的心,是如何想的了。”
“我如何想,与你何干?”
“自然与我有关系。”梵叶说完松了手。
梦灵随着雾气消散,立刻闪到梵叶身后又幻化出新的虚影。
面对眼前人,此时她的心中竟有些惊魂未定之感。
“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