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时是仁济医科大的一个例外, 她也想成为另一个例外。
徐乾坤那副“你不行,你还是乖乖当花瓶的嘴脸”简直能恶心吐她。
于归憋着一口气把针狠狠送进了猪皮里, 又拉出来飞快打结。
陆青时手里拿着一罐咖啡路过:“缝错了”
……
于归抿紧了唇角,从徐乾坤办公室出来就心浮气躁的。
“你就准备这样参加比赛?”
于归泄气般地放下了持针器,用手捂住了脸:“我觉得我应该不至于垫底吧……”
其实于归的基础知识打得很扎实, 但性子太浮躁了,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干扰自己的判断, 一方面是性格因素, 另一方面是深埋内心的自卑。
她能站在这里其实某种程度上就证明了自己的优秀。
“就这样?”
于归抬眸看着她:“那不然呢?”
“我觉得你可以冲刺一下前三的”医生一手插在白大褂兜里,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道。
于归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书从腿上掉落,眸中涌出巨大的惊喜:“真的吗?!”
陆青时虽然不是评委,但代表了最高医疗技术,能得到她的肯定比什么都开心。
“前提是, 正常发挥的情况下”陆青时瞥她一眼,毛手毛脚的样子,她是否夸她夸的太早了。
于归握紧了拳头,眼中散发出光芒来:“我会加油的”
陆青时不置可否,她走了两步,于归追上来:“陆老师,你真的对纳米刀不感兴趣吗?吴心愿的手术很成功……”
“我玩纳米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陆青时转过身来看着她:“没有绝对能成功的手术,对于肿瘤人类窥得的奥秘不过冰山一角”
直到从业很多年和各种疑难杂症打过交道之后,于归也才真正明白了陆青时今天这番话的意思。
没有绝对能成功的手术,也没有绝对能治愈的疾病,医生更多时候能做的,只是尽最大可能为患者制造一个能活下来的机会。
脊髓受伤,全身上下只有脖子能动,刺儿头自从醒过来就不吃不喝,一直盯着天花板,谁劝都没有用,医生只能天天替他挂着营养针维持每日所需的能量。
“嘎吱——”房门被人推开了,皮鞋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顾衍之走到了他的床前。
她还是习惯叫他的诨名:“刺儿头……”
对方僵硬地转了转头,脖子被固定住了,还不太能动,说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见她的瞬间就动了动嘴唇,微微红了眼眶。
“我们来看你了”
十几个穿军装的消防员把病房挤得满满当当,人人都手捧了一束鲜花,挨个向他敬礼。
“李响同志,早日康复!”
“李响,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喝酒”
“刺儿头,上次的比武还没分出胜负,赶紧回来我们再打一场”
“刺儿头,宿舍里没了你的呼噜声我他妈的还有点不习惯,早点回来”
“你再不回来你藏在宿舍的零食我们就吃完了啊,还有那瓶老白干……”
顾衍之也站了起来,她今天穿着春秋常服,一如既往的深火焰蓝色,打了领带,胸前挂了绥带,金属胸徽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举到太阳穴的手绷得笔直,顾衍之脱帽致敬:“李响同志,我代表锦州市消防支队全体官兵,衷心希望你早日康复,和我们一起并肩战斗!”
大家都知道,鼓励有时候也只能是鼓励,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等人都走后,顾衍之还是留了下来。
“我知道你现在不能说话,静静地听我说就好,刺儿头,你的爸爸妈妈正在赶来的路上,本来你出了事就很伤心,再看见你这样不吃不喝折磨自己一定会更难过的,你想想我们没有救出来的那些人,死在哪里都不知道,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幸运了……”
顾衍之的手在床单上紧握成拳:“当然我不是为我自己开脱……这些天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受伤的是我多好……”
“如果我能再跑快一点……如果我能再有能力一点……也许……”
向来坚强的消防教官面对昔日并肩作战如今却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伙伴,也默默红了眼眶,手背上落下水渍。
刺儿头缓缓开了口,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队长……我不怪你……谢谢……”
如果不是她,他还只是一个兵混混,她的一顿打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强大,也因此有了想要追逐的方向,从此人生变得有意义起来。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顾衍之正想去找刺儿头的主治医师了解一下情况,远远地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几个年轻主治在查房。
一行人边走边谈,陆青时扎了头发,妆容干净清爽,白大褂下是绿色洗手服,穿着白色软底鞋也比别人高出半个头,手腕上一块贵重的石英表则稍稍为她添了些贵气。
她的目光忍不住为她驻足,走廊就这一条路,无论是陆青时查房也好,还是她去医生办公室也好,势必都会擦肩而过。
人未至,香先到,那股清淡的男士淡香水味窜入鼻腔的时候,顾衍之的喉头动了动。
“青……”
对方的目光毫无波澜地划过她肩膀:“让一让”
她退开一步,看着她面无表情与自己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