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约定是午时,对方刻意晚来,有几分轻慢之意。沈如锦心中不快,但也没有发作。等那人进得门来,隔着屏风能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穿着直身,倒是先彬彬有礼地致歉:“让姑娘久候,实在是我的过失。恰好有一位昔日同窗住在这附近,我顺道前去探望,故而忘了时辰。姑娘可已经点了酒菜?”
“已经点了。”沈如锦懒懒地说道,“随意点了几道,这酒楼与鹤鸣楼差得远,看起来也没什么好吃的。”
李垣一僵,面上仍是笑着:“这里的酒菜虽比不得望云楼那样的老字号,但也可口,姑娘不妨先试一试。”
沈如锦应承了一声。过了会儿,小二敲门上菜,身后跟着十几位跑堂,玉盘珍馐摆了满满一桌。山珍海味,鱼翅海参,应有尽有。李垣眼睛都看直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额上沁出了汗。
等小二摆好菜退下去以后,宁儿对屏风后面的沈如锦说道:“姑娘,菜的品貌果然不能与鹤鸣楼相比呢。”
沈如锦这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她虽生得秀致,但浑身珠光宝气,硬将那秀致的脸蛋生出了几分俗气。她看了一眼饭菜,微微皱眉,宁儿在旁边说道:“我们沈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显贵,但姑娘吃的用的也都是捡最好的来。今次若不是看在沈家与李家交好的面上,我们姑娘才不会来这种地方。我们姑娘平日一套珍珠头面,就要上百两银子呢。”
李垣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暗暗收紧手指。他如何不知沈家如今不过强撑着门面,沈如锦断不可能如那些世家贵女一般风光,此话不过是羞辱他李垣不济,竟在这种地方宴请。他当即羞恼,便想拂袖离去。
沈如锦说道:“李公子是想让我一个弱女子付这酒菜钱么?”
“菜是你点的,我们二人如何能吃得了这许多!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的。”李垣生气地将荷包掷在桌上,“我只带了这么多钱,剩下的姑娘自己看着办吧。”说着就要转身离去,却被宁儿一把扯住,“你别走!”
李垣已经是怒火中烧,觉得自己平白受了此番羞辱,还要破财,一气之下将宁儿甩开,宁儿撞到了花架,惊呼一声,摔在地上。
沈如锦没想到李垣为了点小钱竟然动手,连忙蹲下身去抱着宁儿,心中更为不耻,大叫了一声:“没有如此欺人的道理!”
若澄在隔壁听到沈如锦的喊声,连忙开门出去。过道上站着不少食客,似乎也都听到了动静,围在那里等着看热闹。若澄上前欲敲门,那门忽然就打开了,李垣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后。
他看到若澄时明显一怔,若澄下意识地退让在旁,看到屋中的情景,连忙进去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沈如锦指着李垣说:“他不愿付酒菜钱,还动手打了宁儿。快将他拦住!”
李垣回头怒道:“明明是你的丫鬟无礼在先,我不过是甩开她,怎知她会跌倒?今日真是倒了霉,遇见你主仆二人!”
沈如锦还欲与他争辩几句,若澄小声劝道:“姐姐,门外已经站着不少人。事情闹大了,传出去不好听,还是算了吧。”
沈如锦这才没作声。她原本只是想把李垣吓退,他付钱便能了事,回去自然会跟李家伯父说看不上她,这桩婚事也就算了。哪怕他到时候跟李家伯父说她不是,她有宁儿和若澄作证,也能在父亲面前圆回来。可哪知道李垣是个不肯吃亏的人,还对宁儿动手,她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自己的名声。
经若澄一点,才回过神来。她以后要高嫁,名声可绝不能毁了。
李垣本是极生气,他不介意将事情闹大,让众人都来评评理。可此刻目光忽然落在若澄身上,只觉得她清新淡雅,柔弱温婉,与沈如锦的艳俗形成鲜明的对比。方才在门口一照面,她下意识礼让的态度,也让李垣有好感。他如果一走了之,沈如锦他是不在乎的,可这个小姑娘却要无辜受他们牵连。
“你们在这儿稍等,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去附近找友人借一借。”李垣耐着性子说完,噔噔噔地下楼了。
若澄让素云和碧云去把门口看热闹的人驱散,望了一眼满桌还冒着热气的珍馐美味,心中大概知道发生了何事。这一桌的酒菜,估计要花费上百两,难怪那位公子的脸色那般难看。
李家和沈家门楣相当,一百两不是个小数目。她早知沈如锦不满这桩婚事,但拒婚的方式有许多,如此做,的确有些伤情分了。
那头李垣又到了叶明修的住处,叶明修正在院子里浇花,看他去而复返,有些奇怪。李垣觉得难以启齿:“叶兄可否借小弟五十两银子?”
李垣家中虽不算巨贾,但从来也没有缺钱花过,叶明修边让阿柒去取钱,边问李垣发生了何时。李垣生气,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没想到沈如锦竟是这样的人,可又不想那小姑娘被无辜牵连,故而只能硬着头皮向叶兄借钱了。过两日,我便还你。”
叶明修略一思索,说道:“我与那望云楼的掌柜有几分交情,与你一同去看看。”
“有叶兄出面,自是最好不过。我……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