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下处理案牍时,方临进来,将那本册子呈给他,道:“公子,人证物证都已到手,杨度支也被暗中控制起来了。”
成斐点头,伸手接过:“还挺快,阿棠呢?”
方临应声,仍是那副木然的语调:“苏姑娘路上碰到了几个劫财掠色的匪徒,未免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去了,让属下带着东西先回来向公子复命。”
成斐一凛,从案后站起身:“匪徒?你扔下她,自己回来了?”
方临垂首:“公子不用担心,五六个普通土匪而已,未必是苏姑娘的对手,只是,”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她去帮的那个被劫的女子,好像是寐儿。”
成斐面色微变,原本温润的眉眼间竟似染了冷锋,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备马,出城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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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阆揣度着以方临今日行事的雷厉风行来看肯定误不了事,何况左右城门已关,也没必要急着赶路了,是以从路边随手拽了根草叶往临近的村镇上走,终于在夜幕完全拢上来时找到了一家小客栈,算是解决了今晚何处落脚的问题。
折腾了整整一天,这会儿神思放松下来才发现浑身累的不行,衣裳都来不及脱,歪倒在榻上便沉沉闭上了眼。
天上挂着的半轮月亮隐进云里,透过窗牖里照进来的光逐渐消弭,房中愈加黑暗起来,苏阆拥着被翻了个身,脸转向榻外,阖着的眼睫懒懒一颤。
夜里的凉气穿过窗扇,静垂的床帐蓦地泛起了几条波纹,伸手不见五指的房中遽然闪过一道雪白刃光,苏阆刷的睁开眼,闪身往里一滚,那刀扑了个空,截断她的一缕长发,砍到了被衾上,带的人一个趔趄,还未回神,头顶刺啦一阵裂帛声响,竹竿便带着床帐尽数扑了下来,将他大半个身子都缠了进去,苏阆挑过竹竿,几下将他裹成个蚕蛹,反手抄起案上长剑,当即翻身跳下了窗户。
脚尖尚未点地,旁侧刃花已然朝她旋来,直逼的她后颈一凉,才反应过来朝她发难的竟不止一个人,残余的惺忪睡意登时全散了,纵然尽力闪躲,衣裳上还是破了好几道口子。
苏阆左臂锐利一疼,伸手去摸,手心旋即沾了一片暖湿的水泽,不过转瞬,身侧闪过三四道黑影,冲她袭来的处处都是凌厉杀招,她眉心一蹙,持剑堪堪挡了几下,险些被他们撂到地上,心知此番不大妙,来找茬的竟比上次秋狝的人还厉害许多,自己又累了一天,决计不是他们的对手,硬碰硬说不定真能把命丢这。
她可不在这儿当死撑的傻子,苏阆稳稳心神,打定了跑路的主意,身子贴着地面打了个旋儿,手中长剑借着巧劲儿挑开一侧的攻势,瞅准空子躲了出去,蹭的一声,鞋跟被紧随其后的刀刃削掉一大块。
苏阆顾不得什么,腾身翻过院墙,气都来不及喘半口,抬脚飞快地沿路往前跑,身后刃尖滑过地面的细碎声音和追逐声不停刮擦着她的耳膜,眼前却只有一片漆黑的长路,对她来说无异于封闭了五识,一时间竟不知往哪儿躲才好,几乎生风的步子却不能停,不多时竟直接逃出了那个村镇。
眼前黑茫茫一片,辨别方向都有些困难,恍若整个人被困在了封闭的罩子里,身后全是紧追不舍的饿狼,苏阆一边跑,一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星子,待分清南北,心中竟不知从何而生了些许莫名的盼望和念想,咬牙跑向了她今日经过的那片林子。
林子里容易借力藏人,最重要的是,它在自己给成斐画的路线草图上也算占了个比较显眼的位置。
哒哒马蹄声踏破寂静长夜,惊动了守在城门后的士兵,忙擦擦眼窝横起手中长矛:“何人扰夜!想挨板子么?”
一行人马驰行至守卫旁前,为首的男子一把扯住缰绳,手中玉牌往守卫长跟前一递:“侍郎成斐,急令在身,劳烦速开侧门,予我三人放行。”
沉寂的夜里头一次起了凉风,飒飒响在耳边,苏阆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要跑的出了窍时,终于摸到了那片林子的第一棵树干,她回头看一眼身后就要追上来的人,转身一头扎了进去。
林中枝叶被夜风刮的沙沙作响,携裹着料峭寒气席卷而来,冻得人四肢又凉又僵,苏阆循着记忆摸到了白日里藏身的那个斜坡,侧身滚进丛里,贴着坡子屏住了呼吸。
几个黑衣人追上来,环顾林中,四下无人,皆散开了去寻,苏阆听着他们渐远的脚步声,心下稍定,紧紧捉住了手边垂下来的一段藤,伏贴在杂草丛生的土坡上,不声不响,直若一块隐在暗夜里的石,若非走到身边,轻易还不会被瞧见,算是暂且保住了一条命,趁着空子将近来发生的事情迅速捋了一遍。
前几日她为了不惹人耳目还特地在府里憋了两天,哪里出了纰漏…苏阆无声换了两口气,正暗中忖度间,后颈突然毫无征兆的一凉,常年积累起来的对刀剑的敏感让她本能旋身闪避,果然下一刻刀锋便深深砍进了方才她趴着的泥地里。
被发现了!
苏阆心弦骤然绷紧,长剑挑了个刃花,生生迎上那人的攻势,锵的几声脆响,刹那间火星迸溅,墨色云纱被夜风拂开,露出半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