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都觉出是好茶。一盏茶瓯被太子推至阿绯的面前。
阿绯伸手去端,指尖才要碰到杯壁,却被太子握住。
阿绯始料不及,不似方才镇定,毫无掩藏地想要抽回。太子的手却握得用力。
阿绯扬眉,“太子不是要请妾喝茶吗?”
太子倾身过来。阿绯的眉心处,有指腹抚过。
她听见太子在耳边道,“别总是皱眉,孤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你好像从来都不笑。既然想要机会挖掘孤的能耐...”
太子的双唇,越发的靠近。
殿中宫人,纷纷垂首。
阿绯的心咯噔一下,跳漏了节拍,她的眼睛睁地很大。
太子逼近,“大婚那日委屈你了,今夜....”
眼看太子欺身而来,阿绯的脑中飞快的转着。
就在这时,殿门忽然大开,“父亲——”
太子陡然离开她,阿绯松了一口气。
来人竟是皇长孙阿淳。阿绯看着殿前跑进来的团子一样的孩子,她发现自己真是养儿子养对了。
朱震霆的脸色难看,“横冲直撞,大呼小叫,你的规矩哪去了?!”
本来阿淳脸上挂着笑,被太子这一训斥,立马消散了。
这小孩子救了她的场,阿绯做人不能不厚道。她清了清嗓子,“殿下,阿淳还小。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遇上了高兴的事,要第一时间与太子分享。阿淳孝顺,太子何必太严格。”
阿淳委屈地嘟嘟嘴,捧着肥嘟嘟的双手行礼,“阿淳给父亲母亲请安。方才阿淳莽撞了,望父亲母亲原谅。”
阿绯不等太子说话,便先叫他起来。
阿淳不敢,抬眼看看太子,见他没有不悦这才敢站起来。
太子瞥了阿绯一眼。
阿绯就当没看见,她朝着阿淳招手,心说多亏了这小家伙,“过来。”
阿淳看看她,犹豫三分,这才蹬着一双短腿上前,“母亲。”
阿绯被这一声母亲叫得好生别扭,“你这么兴致勃勃地跑进来,有什么好事?”
说起这个,阿淳的眼睛就亮了。他转头去看太子,“父亲,皇祖给阿淳找了新夫子。”
太子眼睛里似乎只有眼前的红泥三足炉,只有壶中清茶,看也不看阿淳一眼,“孤知道,一个夫子而已,这就是你莽莽撞撞闯进来的理由?微末之事,却叫你失了稳重,沉不住气,将来如何成大事?”
阿淳有些失落,小孩子的眼睛很漂亮,看起来也好委屈,“可是,可是阿淳很喜欢这个新夫子。想让父亲也认识他。”
新夫子?
不知为何,阿绯的心中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她问阿淳,“你的新夫子?”
阿淳这才正眼看她,见她似乎对他的新夫子感兴趣心里的敌意略微减轻,“是啊,皇祖钦点的。他可好了,以前还抱过阿淳。阿淳喜欢他身上的檀香味。”
阿淳却不知眼前的太子妃心跳似擂鼓。
阿绯的心情如旋风翻了败叶,急流淌过落红。一片纷乱,满天旋转。
阿绯极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神情,不叫太子觉察。
阿淳还在说,“他是老太师的大公子,比阿淳还小的时候就当和尚了。方才,他还给阿淳讲他在寺庙中的见闻呢。”
“方才?”
阿淳笑着点头,“对呀,他就在大殿外面。”
阿绯猛然看向殿外。太子亦抬头。
只见高高的门槛一角,有天青色的鹤氅衣角被寒风吹得翻飞,门外飞雪,只见衣角却不见人影。
阿绯呆住了。
以前她那么想和禅机攀上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屡屡败北。如今,她只想禅机离她远远的,在某一个地方,好好的活着。可是,天意可笑,竟叫他越走越近。
居然成了阿淳的授业恩师。
手上忽然传来温热,阿绯垂眸,却见是太子握住了自己的手。
“很冷?手怎么这么凉?”
禅机就在门外,阿绯想要抽回,太子却不依,“总是躲着孤是什么意思?”
阿绯用力,“太子,阿淳还在。”
太子却莫名其妙地瞥她,“那又如何?父母和睦,他应该高兴才是。”
他瞥她一眼,“来人,将夫子请进来。”
阿淳显然很高兴,小脸上放了光。
禅机进来时,阿绯目光不知该放在何处,被太子抓在掌心的手出了汗。
禅机进殿见礼,与太子行礼,与太子妃行礼。阿绯受不得,他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与太子说话,谈吐不俗。全然没有先前将她揽进怀中时的缱绻与小心翼翼。
太子的茶,有人喝了。
禅机入座,便是阿绯煎熬的开始。
太子命阿淳给恩师奉茶,阿淳恭恭敬敬地捧茶献夫子。又捧茶献太子,“父亲喝茶。”
太子却道,“给你母亲吧。今日这茶,是特地为你母亲所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