葇兮支支吾吾道:“我,怕是……暂时还不起。”
“无妨,我又不急着催你还钱。”
“不不不,我怕将来也还不起,我还是自食其力吧。”
“那好,等你得空了,我再来找你。”
葇兮心想,自己和清漪一起去拜见何郎中,她不过多说了几句话,转眼间就有一千两银子的入账。可气的是,自己穷成这样,清漪也不动恻隐之心,不过就是借几两银子而已,竟然让自己还。如此小气,怪不得雁府上下都不喜欢她!想到这里,忿忿回了芍药居。
雁府为答谢何郎中,留其在府上的雅园多住几日。当年,武穆王途径雁州,便是住在此园内。这几日,葇兮频繁出入雅园,二人一聊便是半日。雁府其他几个姊妹见了,却是有点微言,“‘男女授受不亲,礼也’,虽说现下民风开化,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屋,终究不妥,也不怕人笑话。”
“毕竟奉姨娘死了,她亲娘又不在身边管教,没人教她这些礼义廉耻。”
雅园的凉亭内,二人正侃侃而谈,何樰摆弄着石桌上的黑白棋子道,“葇兮可会下棋?”葇兮自幼没接触过琴棋书画,来到雁府之后,也只有机会观摩一二。但又不想扫了何樰的兴致,便道,“我并不擅长棋艺,不过清漪倒是有两下子,不如郎中指点下清漪,我在一旁观战?”
片刻之后,巧樨便请来了清漪。见了何樰,清漪从容施了一礼。何樰问道,“清漪可有兴致陪我下一局?”
清漪莞尔笑道:“郎中雅兴,清漪自当相陪。”
二人走了几步,何樰道:“清漪小小年纪,棋艺倒是不错,一招一式尽显高人风范,不知师从何人?”
清漪道,“郎中过奖了,我并没有专门拜师?”
“无师自通,那就更厉害了。清漪从几岁开始学下棋呢?”
“我也不记得了,早些年的时候,跟家人走散了,后来就到了雁州城,被云州尉的遗孤收留,再后来,又辗转被雁乙兄接来了雁府。”
“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的家人呢?”
“我当年那么小,不记得我家住哪,也不记得我姓什么,更不记得我父母的长相了。”
“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清漪惭愧地笑了笑,很多人问起自己姓什么,自己又答不上来,屡次遭人笑话,便道:“让郎中见笑了,当年家里人喊我的时候,也不连名带姓一起喊,时隔数年,渐渐就忘了,我这个人记性很差。”
葇兮道:“郎中,清漪的记性实在是太奇怪了,说她记性不好吧,她又总能记住某些陈年往事,比如几年前的某一天,谁的府邸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不记得此事,府里几个姊姊都还说她是编的。后来,清漪便找来当事人澄清,姊姊们这才相信她。而且,清漪看书过目不忘。有一次,她背李白的《蜀道难》,前前后后不到半个时辰,就看了两三遍,便能背下来,我们都怀疑她事先背过了。直到有人拿出回雁书斋夫子新写的文章让清漪当面背诵,大家才相信清漪的本事。郎中,你医术了得,不知道有什么方子能够治好她的记性,教她不要这么健忘呢?”
何樰笑了笑,“又不是什么病都有方子可医,这件事,我倒是无能为力了。”顿了顿,又问道:“清漪打算一直留在雁府么?”
“我也没他处可去。”
“你天赋异禀,才思敏捷,聪慧过人,如果留在雁府,倒是有点可惜。”
才思敏捷?聪慧过人?平日里,大家都说她蠢钝不堪,清漪一时摸不准郎中的意图,“不知郎中此言何意?”
“你是个可造之材,我意欲收你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
葇兮插言道:“清漪,若你拜郎中为师,日后,必定成为可用之才,说不定,还能当个女宰相呢。”
“女宰相……那雁乙兄……”
“天下之大,山河锦绣,清漪如果出去见识下,就会明白,天下不只有一个雁州,世间不只有雁惊寒一个郎君。”
“郎中盛情,却之不恭,但此等大事,需得多加考量,来日再回复郎中。”
一局终了,清漪秀眉紧蹙,不知道如何应对何郎中的话,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提议。
清漪和葇兮离开雅园后,笑敏来访,恭敬地道了万福,“郎中可有空?奴家仰慕郎中已久,此番幸得郎中驾临鄙府,满室蓬荜,灿然生辉,我填了一首《更漏子》,想请郎中过目。”
郎中抱歉地笑了笑,“小娘子,今日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待我得空了,再与你探讨。”
菱角街上,何樰看着满目的琳琅珠翠,问向身后的小厮何全,“你说,她喜欢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