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绝的院落,人人都敛声屏气,不敢弄出一点动静,只因他现在正在午睡。
但这本该午睡之人,却坐在床上,蹙眉思考着什么,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粗使小厮跪在地上,正汇报着什么,从他的姿态上看来,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你是说正夫这几日都在书房陪着家主,而家主身边除了他,就再无他人?”听完了粗使小厮的话,丁绝却只关注到了这一点,不怎么放心的追问了一句。
粗使小厮点点头,轻声道:“回主子的话,正夫不但在书房进出自由,还为家主写过一些东西,虽不知是拿来干什么的,但小的猜想,那定是正夫在为家主出谋划策,因正夫这么做了后,家主去上朝的时候,总会露出茅塞顿开的笑容。”
“但这几日一直都是四侧夫侍寝,正夫又开了库房,给了不少补身的好东西给四侧夫,看样子,是要四侧夫赶快怀上家主的子嗣。且三侧夫也经常出现在家主身边,为她奉茶,怕是没几天就要被正夫安排侍寝了。”粗使小厮说到这里,却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丁绝一眼,发现丁绝没什么情绪上的变化,似乎并不在意此事,便低下了头,心内却在担忧丁绝出月子后,他们这些人得跟着一起受累。
失宠的侧夫会有什么下场,便是傻子也能想象的出来,只希望丁绝争气点,一出月子,就能把宠爱争回来,毕竟这几天家主无事的时候,总会过来坐坐。
示意粗使小厮退下后,丁绝揉了揉眉心,杨林这是要争宠了,难道再失一女的剧痛,非但没有让杨林心灰意冷,反而还激起了他的斗志不成?还是说,杨林和越雅没有因为这件事疏远对方,反而走得更近了些?不管是什么,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杨林应该是心死如灰,不再在乎越雅,一步步的封闭自己,再也看不到任何人。这样,他才能在带走杨林的时候,确保杨林的心里没有他也没有别人。
“你终于要跟我争了吗?但你可知,一切都来不及了?”静默良久,丁绝笑了一声,却是不慌不乱,越雅早已入局,便是杨林有逆天之术,也救不了她了的。
越府内宅暗潮涌动的时候,车离弩那边的气氛也是紧张万分,只因那几条大狗失控的原因被毒卫明仙查了出来。那几条大狗不是军中驯养的可以用来杀敌和追击敌人的悍勇猎犬,只是寻常人家的看门狗,个性温驯,不会主动攻击人。
骤然发狂,且不死不休的原因,却是因为杨林和郎陶御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味,造成这种气味的来源是一种能够瞬间使犬类发狂失去理智的毒花花粉。名为“怨花”,生长于浅乐北部,是北部特有的一种非常珍稀的花类,有入药价值。
但需要用“怨花”入药的情况很少,多是一些患了难以根治的咳疾的病人服用,且因“怨花”会刺激犬类发狂,需要服用这药的病人都会选择静居,绝不饲养犬类宠物。这类花粉气味很淡,混杂在空气中,就像是没有气味一般,不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根本就闻不出来,何况是杨林和郎陶御这两个内宅男子?若不是明仙鼻子灵,又有试毒法宝——浅金蝉,怕是都能叫这怨花花粉瞒混过去。
把花粉撒到杨林和郎陶御衣服上的,是随着杨林来到寺庙静养的一个粗使小厮。一开始还狡辩他和此事无关,是被人冤枉的,但在明仙拿出浅金蝉,验出他手上残留的花粉痕迹,再加上一番严刑拷打后,他就硬气不了了,供出了真凶。
问出真凶是谁后,车离弩亲自带人去捉拿此人,得亏狂犬伤人的时候,她的侍卫反应及时,第一时间封锁了村子,不然,就叫这胆大包天的贼人逃了。但这贼人显然也没有逃的意思,车离弩闯入她家的时候,她正好沐浴更衣出来,见状,却是一笑,跟着车离弩走了,想来已经是做好死的准备,并不打算挣扎一番。
寺庙外,一棵大树下,车离弩站在树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苍老农妇。明阎等人围成一个圈,牢牢地将农妇困在圈子里,给她形成了莫大的压力。
便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见了明阎等人都会不自觉的后背一凉,何况这一介农妇,原本淡然冷静的她,也忍不住冒出了冷汗,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动手擦汗。
郎陶御靠着车离弩,他伤势未愈,本不该随意动弹,但事关他的孩子,又怎么能安寝于室?便强硬的跟在了车离弩身边,要亲耳听听这人痛下狠手的理由。
已经派人去通知越雅了,在越雅赶来前,车离弩打算先审一审这人,看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只因她不相信这事是这一介农妇能做下的,“何人指使的你?”
“无人指使。”容颜苍老的农妇却是一笑,直起腰身,对上了车离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多年不见,你也成了一国梁柱,成了浅乐的顶天巨石。只可惜,你选错了人,让自己变得这般的狼狈,当初要是肯听我的,又何至于此?”
“你是谁?”车离弩蹙眉,仔细打量起农妇来,却是怎么都想不起自己还认识这样的一个人。农妇惨然一笑,摊开十指,道:“原来我老得你都认不出来了,原来那几年的颠沛流离,却是眨眼就过了百年,百年,呵,我也早该死了的啊。只心愿未成,我又怎么甘心死去,我死了,就没人再记得梨探花抄家流放的事了。”
车离弩一愣,梨,梨探花,难道是……看着车离弩的眼神变化,农妇点点头,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