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后院,一片寂静,没人敢弄出哪怕一星半点的动静,全都敛声屏气,生怕一个不慎,就惹来主子的怒火。越雅这边的人最是胆战心惊,因为车离弩虽杀戮重重,却从不滥杀,而越雅却是一条反面无情的毒蛇,极有可能叫她们一起给小主子陪葬。正夫又刚捡回一条命,还在挣扎着,是没人可以替她们求情的了。
已经收拾干净的产房内,杨林怔怔的望着上方,似乎已经失去了魂魄,越雅守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朝堂上舌战群雄而不惧的她,此刻却分外的紧张。
若说丧女之痛难以承受,如噬魂毒针扎得她千疮百孔,那对杨林来说,却是万念俱灰了,这已经是第二个孩子了。她的杨林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折磨,她又做错了什么,上天竟狠心的连夺她两女,可怜她的孩子,竟就这样离开了。而她也差一点就失去了杨林,直到杨林命悬一刻的时候,她才知道她竟是这般的爱恋着他,甚至动过若他死了,她也绝不独活的念头,而万幸他还活着。
“阿林……”越雅低喃着,吻住了杨林的手,动作轻柔,带着万分的疼惜。
“雅雅,孩子呢?”杨林终于动了,却是侧过头,面带微笑的看着越雅。
越雅一愣,张嘴就要说什么,却被杨林打断了,只见他轻笑一声道:“可是孩子太小,不能见风?那就让乳爹好生照顾着,等我好些了,就去看她。你看过孩子了吗?长得像你还是像我,胖吗,应该是胖的,就跟你小时候一样的胖。”
“阿林……”越雅握紧了杨林的手,却是哽咽得说不出话,视线也模糊了。
“还是抱来给我看看吧,孩子太小,离不得生父,让乳爹搬来一块伺候就好了。”杨林依旧笑着,仿佛看不到越雅心痛得近乎扭曲的样子,自顾自的说道。
深吸了一口气,越雅狠下了心肠,坐正了身子,捧起杨林的脸,道:“阿林,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但你放心,大夫说了只要好好调养,我们还会有孩子的。真的,你信我,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个孩子,你想生多少,就有多少,好不好?”
杨林蹙起了眉头,很是不解的道:“雅雅,你魔障了不成,孩子怎么就没有了?我刚才还听到她哭呢,定是底下人不仔细,照顾不周到,你快把孩子抱来,我要亲自照顾她。我要给她穿红肚兜,给她喝好吃的肉糊糊,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然后教她读书识字,她喜欢琴,我便教她琴,她喜欢棋,我便教她棋,只要是她喜欢的,我都会给她。待她成年,给她娶个贤良的夫郎,生儿育女,然后……”
“阿林,你醒醒,孩子没了,她没了……”越雅听不下去了,湿了眼眶,道。
“没了?怎么就没了,她明明还在哭啊。”杨林看着越雅,眼神的空洞,刺痛了越雅的心,曾经狡黠机灵的少年,却成了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到底还是她没能护住他。杨林愣愣的看着越雅,见她泪流满面,不自觉的伸出手替她擦泪,却擦着擦着就哭了起来,仿佛要把几生几世的眼泪全都流个干净,才能痛快。
越雅抱住了杨林,任由他在她怀中痛哭,或许哭一场,他就能振作起来了。
听着杨林的哭声,守在门外的奴仆侍卫皆是红了眼,正夫良善,从未害过人,二侧夫那般忘恩负义,他都肯为二侧夫定个名分,却为何不得好报,上天要这般惩罚他?若小主子没事,家主和正夫指不定是怎样的开心,可惜,天不垂怜!
大哭了一场后,杨林有些脱力,软软的靠着越雅,半晌,忽的一笑,道:“雅雅,你知道吗,是我太蠢了,如果那碗滑胎药端上来的时候,我能打翻了它,拼死护着那个孩子,一切就不会变得那么的绝望。而如果那个孩子保住了,现在怕是已经在先生的教导下启蒙了,越府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嫡出的血脉。”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为自己的孩子争取,所以上天要惩罚我,要让我再尝一次失女之痛。”杨林说着,却是摊开了手,像是回到了当时的场景,惨然一笑,道:“那个时候,我的手满是鲜血,好多好多的血,是我杀了她,是我的愚蠢杀了她。我为什么要喝下那碗药,我为什么就不能打翻了它,我为什么就不能跪下来求你,求你留下那个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杀了她,为什么我不要她……”
“为什么我要那么的愚蠢,为什么我甚至都没为她争取一下,为什么我要把那可怜的自尊看得比她还重要?孩子,是父亲对不起你,是父亲蠢,是父亲该死啊!”杨林近乎崩溃的嘶吼着,却被越雅死死抱住,怕他做出伤害他自己的事,那个孩子,是死在了杨林娘亲的阴谋和她的糊涂下,不怪杨林,不能怪杨林。
杨林拼命的拍打自己,恨不得就这么死去,好去寻他的孩子,弥补他的过失,却被越雅死死的护住,挣扎了半天,终究只能凄厉的发出一声咆哮,“啊——”
“阿林,阿林,来人啊,来人啊,快叫大夫!”杨林昏了过去,惊得越雅声音都发颤了,也吓得守在门外的大夫赶紧滚了进来,就怕慢了一步让丞相责罚。
经过大夫的施针救治,杨林缓过了劲,却是眨眼间青丝变白发,仿若垂垂老矣的老人,刺痛了人的心。越雅看着杨林的白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将他揽入怀中,吻着他的发丝。半晌,越雅忽的眼神一狠,将杨林轻放到床上,严令大夫守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