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无穷,搁着平时,以他的小脑平衡能力,走这样的山路,撑两根登山杖都得前后左右颤,这个时候也不知哪来的神力,连个磕绊都没打,耳边风声呼呼的,菜刀把手攥出了汗,麻袋的圈绳套肩膀上,袋子在后头扑嗒扑嗒打他的背,也不知跑了多久,脚底下突然就踩空了,整个人不受控,骨碌骨碌就往下滚,脑子里轰轰的,最后一下后背隔着麻袋触地,全身骨头都像是被拆了,手脚都不能动,糟就遭在意识居然还在,约莫过了五分钟,右脚踝上突然一阵刺痛,有尖利的牙齿深深刺进去,接着整个人都被拖动了——神棍用尽最后的力气仰起头看了看,那么小的玩意儿,咬着他的腿,身子一扭一扭的蠕动着,把他往一个洞里拖。
神棍心说完了,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的牙齿里有没有毒液,万一是致命的,一条大好生命就报废在这儿了,牺牲事小,他这半辈子积累下来的宝贵笔记该怎么办啊,早知道当时应该留个遗书,万一出不来了请老太爷一家把那半麻袋的笔记捐给哪个大学博物馆也好啊,万一他们一家子不懂,拿他的心血去烧柴火,那他真是死不瞑目了……
脑子沉沉的,意识有些不清醒,眼前忽然暗了一下,被拖进一个幽深的洞里,潮湿的腐臭气息直往鼻子底下窜,角落里碧色的磷火,身子底下硌硌的,形状像是散落的骨头,忽然有金石磕碰的声音——神棍这才发现自己手里,居然还是牢牢攥着那把菜刀的。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雀跃了那么一下:好歹手里是有武器的,今儿真报废在这了,也得奋起反抗一把,死也拉个垫背的,弄不死它也得砍上一刀,叫丫个龟孙子咬我!
那虫子把他拖到靠角落的地方就停了,兴许是这一晚已经吃饱了,也没兴趣动他,只是伸舌头把他腿上流血的地方舔了舔——肉肉的温温的舌头上有不规则的突起,舔的神棍一阵恶心,这种舌头上的粘液肯定有毒吧,没毒也脏,搞不准会感染的……
神棍偷眼看,那虫子钻到角落里一堆枯枝烂草底下,很快就不动了,看来是睡觉了,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啊,神棍紧张的心都快蹦出来了,他咽了口唾沫,举着菜刀轻手轻脚过去,洞里黑,只能模糊看到那一堆烂草,神棍心一横,大叫一声,一刀斩了下去。
刀刚斩落,枯草堆里突然大亮,亮的应该是眼珠子,血红血红,居然把周遭一两米地都给照亮了,而且亮的不是一处,是两处,神棍脑子都懵了:感情在里头睡觉的是两条虫子?
虫子窜出来了,神棍一看就知道自己想岔了,出来的是两个半条,看来刚刚那一刀是把虫子给斩断了,但是诡异的是后面半条上居然也长出了眼睛:阖着还会□法,越斩越多?
两条虫子,蠕动着想向着两个方向跑,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斩断的关系,初始速度慢了很多,电光火石之间,神棍的脑子居然转的特别快:这一刀是结下仇了,放走了任何一条,下一个月夜被咯吱咯吱啃的估计就是他了,不行,一个都不能放!
人有急智,神棍做了一件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儿。
他大吼一声,一屁股坐倒,用屁股的力量去坐死其中一条,与此同时,跟魔怔了一样,手起刀落,拼命去斩另半截,不到生死关口,不知道自己下刀的速度这么快,笃笃笃笃笃笃,刀光都连成片了,嘴里啊啊啊啊地叫,感觉屁股底下还有动静,又拼命从腰椎往下使力——两头分心,两头混乱,最后停下来时,虚的从指间到肩膀都在颤抖。
洞里很静,静的只能听到他自己大喘气的声音,菜刀落在边上,刀刃都卷了,神棍坐在地上,呆呆看着前头被他剁成一团血浆的东西,他倒不好奇自己把这虫子给剁死了,他好奇的是刚刚下刀时,发出的是笃笃笃的声音,像是刀切在砧板上——那块地方不是泥地,下头是块木板?
神棍又歇了一阵,爬起来想过去看个究竟,身子刚一欠,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尾椎那一块钻心一样,刚刚究竟是使了多大的劲儿啊?
这一痛,屁股是再也不能挨地了,神棍手撑着地转了个身,原地趴了一会,然后胳膊肘和膝盖发力,慢慢往前头爬了几步,拿着菜刀在地上刮了刮,果然,上头是一层土皮,很轻易就刮到了边上。
洞里暗,看不大清,神棍想了想,从行李里掏出火柴,把被褥的布面扯下来一块,前头留松,后半截拧实些,先把散布点着了,张嘴吹了吹,等火头稳些了,向着刮擦的地方照了过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块木头面,估计是年代久远,湿气又重,已经腐蚀的很厉害了,加上刚才他拼死力磔的部分——刚才不觉得,现在看刀痕,居然那么深,把木面磔的不成样子。
神棍看了又看,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他感觉这木头面上,原本就被划过很多道道,而且根据那些指划,似乎写的是字!
神棍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把一条被子都扯出来,一团一团的棉絮添火,洞里有的枯枝什么的也往上加,临时凑了个火堆出来,借着火堆的光,他跪起身子,用菜刀把能掀的土皮都给刮擦开来。
到末了,看着眼前呈现的景象,神棍彻底呆住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