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娥英究竟没能见到心心念念的表兄姬深最后一面,带着深深的遗憾去了。
翌日清晨才带着一身旖旎气息回宫的姬深,惊闻了这个消息,从宣室殿一路催促抬辇的内侍脚下如飞,到了锦瑟殿时,木然在产房里呆坐等他的高太后这次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当着众人的面,结结实实就是两记耳光掴到了他脸上,虽然太后年高,当时又是守了一夜哭了一夜力气不大,但当着外头众多妃嫔的面——因为太后心如死灰的神情,无人敢上前圆场。
姬深对这个美貌且深恋自己的表妹究竟是有感情的,听陪右娥英最后一程的几人里唯一还能说几句话的安氏、何氏断断续续说了经过,尤其那句“我好喜欢表兄”,也不禁潸然泪下,跪在太后跟前请罪:“儿子对不住孜纭!”
高太后难过到了极点,连责问他竞夜出宫寻欢、使难产的右娥英临终想见一面都不能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勉强吩咐任太医救治昏迷的武英郡夫人,就让安氏抱着才出生的四皇子回和颐殿——悲痛之下,甚至连右娥英的后事都忘记了吩咐。
姬深自觉对右娥英亏欠,太后去后,又被何氏、牧碧微等人拥上去安慰了,振奋精神,便吩咐雷墨厚葬右娥英——听着姬深亲口吩咐的一件件价值连城的陪葬,与雷墨写下的奢靡华美的祭辞,牧碧微与何氏默默交换了个眼色:向来,姬深总觉得给予这些荣华富贵,就足以表达他的心意了吧?
可营州苏家的嫡长女,他的嫡亲表妹,什么时候缺过富贵?
右娥英想要的,姬深永远都给不了。
这一点,人人知道,武英郡夫人也知道,甚至右娥英自己,当真不知道吗?
可即使姬深给不了,即使他在朝臣甚至于曲氏、何氏、牧碧微眼里,不过是个昏庸好色的君主,暴殄天物了出身与皮囊、不过是许多人通往富贵道路的目标……曲氏宁可设计一个宫女做他的皇后、何氏完全拿他当做自己母子四人前途的保障、牧碧微甚至不屑为他延续后嗣……
即使这样不堪的一个人,他还是她最爱的表兄,爱到视死如归。
从锦瑟殿散去时,牧碧微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追想当年手捧朱盒笑语盈盈踏进和颐殿里的明媚少女,那样的生机盎然,像鲜春花木般葳蕤郁郁的年岁啊,盛夏火焰般熊熊燃烧的生命,仿佛永不知秋冬的酷烈……可如今不到三年,就这样躺在富丽堂皇的锦榻上没了声息……她拼命生下的四皇子,还不及多看一眼……
“娘娘?”阿善的声音将牧碧微惊醒,面色难掩担忧,“该登辇了。”
牧碧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步辇畔发呆了良久,她举步登辇,用力捏了捏拳,眼神转冷,如今可没功夫尽情的感慨苏氏……自己……怕是还有一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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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悲戚里,一盏盏长明灯在昏暗的殿上点起来……
一盏又一盏,最终将灵堂照亮。
被巧手宫女精心梳洗过的右娥英闭目躺在梓棺里,从棺外灯火里看去,她仿佛是在沉睡一般,璎珞珠翠、黄金明珠堆积如山,亦不能夺去她的风采。
这样年轻,又如此美貌,即使是牧碧微看了,也感到发自内心的惋惜。
虽然如今天寒了,但厚葬需要停灵的日子也久,内司连夜运出冰,匠人竞夜雕琢出大大小小、成千上万的莲花,环绕梓棺,以保存尸身。
太后和姬深的态度放在了那里,从何氏以下,所有的妃嫔都不敢怠慢,因为武英郡夫人在亲眼目睹右娥英咽气后当即吐血昏迷,根本不能亲自过来祭祀女儿,武英郡世子妇代替婆婆进宫吊唁——由于姬恢以下的皇子公主年纪太小,五岁的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因为也要叫苏氏一声母妃,皆是披麻戴孝,代还没起名字的四皇子跪在灵柩旁守灵。
两位公主对苏氏的印象不算太坏——右娥英送过西平公主皮子,又因为听着武英郡夫人的话,怀孕时刻意多看宫中最好看的新泰公主,对两位公主都十分和蔼,加上牧碧微有意隐瞒了晋位之事,被灵堂上哀哭感染,也都不时落下泪来。
新泰公主看着右娥英盛大的丧礼,却想起了自己的生母,右昭仪轮起来也不过比右娥英低了一级,听寄叶说,当年孙氏宠冠六宫的程度……哪里是苏氏能比的?可孙氏去后,别说这样郑重盛大了,连祈年殿里那个凄清的场面,还是寄叶等人私下里弄的……自己的生母,为了保护自己死了,当时竟只能跪在别无他人的堂上烧点纸,连孝服,都是寄叶想方设法连夜赶出来的……
她不禁嚎啕大哭!
西平公主没有见过生母姜氏,在她心目中,养母牧碧微就是生母,所以心里从来没有过极为难过的感受,但这些日子与新泰同进同出,两姐妹感情日渐增加,如今听着新泰哭得悲惨,也不禁难受起来,哭得更加厉害。
两位公主哭得哀痛无比,底下过来吊唁的人也不敢怠慢,锦瑟殿外几只寒鸦吃了惊吓,振翅飞起,簌然没入远处的树梢去了……
牧碧微一边拿帕子擦着眼角,一边低声吩咐阿善去劝说两位公主留点力气等姬深来时再大哭,她心里沉甸甸的——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右娥英的死没有牵涉到任何人,任太医代表太医院给出的结论是劳累所致。
高太后本来疑心向来身体很好的右娥英怎么会忽然生产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