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迟口中所谓的“更好的方案”,是指在救援人员将电梯门打开前, 便假装晕倒, 没必要弄得这样声势浩大。
郗长林短暂地眯了下眼睛, 微微仰起头, 方便贺迟伺候他,边理直气壮地说:“这样比较能体现出我的坚强不屈, 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努力撑起身体, 但生命的强度终究有限,最终没有人能逃过死神伸来的钩索。”
“你不知道往我身上倒?”贺迟冷哼,口吻带着点责备。
青年讨好般笑笑, 额头往男人手中蹭了一下,说:“那样效果就没这么隆重了嘛。”
“是是是,反正你为了达成目的,从来不顾惜自己。”贺迟没好气地用方巾干净的一角,往郗长林脸上戳了又戳,话中的冷淡了去。
郗长林仍是笑眯眯的,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但脸色依旧渗人,被偏黄灯光一照,如同老旧房屋里的墙壁,白中透着青灰。
这人额前污黑的血迹被清理干净,连带那撮刘海也给薅了两下、梳顺,贺迟才停手。
将这张价值上万的方巾随手往垃圾篓中一丢,贺迟又道,“宫酌在的那家医院不好打点之后的环节,检查报告一出来,对方就能知道你没事。”
郗长林使用的道具叫做“红颜凋零”,价格还算便宜,只要小几百,效果如现在所展现出的,令使用者脸色看上去如同已经落气了的死人。不过仅仅是表面,如果真到医院检查,那么检查报告该是什么结果,就是什么结果。
这一点郗长林早就料到,他摊了摊手,说:“就是因为什么结果都检查不出来,我看上去有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才更有理由留院观察。”
贺迟抿了抿唇:“好吧。”
青年对这样简短冷淡的回复十分不满,倾身凑过去,眨了眨眼,说:“你没有觉得我特别机智?”
“当然有,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贺迟点着头,抬手在郗长林头顶顺毛。片刻后,他想起了某方面的问题,眉心蹙起来:“但医院的人鱼龙混杂,如果留院观察,就算系统能够进行全方位监视,我也害怕那些人会趁此对你下手。”
“宫酌简直要哭了。”郗长林意味深长道,“我也要哭了,你对宫酌都这么放心,难道害怕我这边会出问题?”
“如果你真的出了事,哭的人就是我了。”说着,贺迟扭头看向车窗外,声音渐低,“当然了,你不会管别人会不会为你哭。”
郗长林用指尖碰了碰贺迟的指尖,敛眸轻声道:“我不会那么不小心,在找出那个想杀我的人、并且报完仇之前,我不会死的。”
“你不要担心。”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这话让男人沉默了起码三四分钟。
路灯一盏接一盏倒退,光芒被拉长成一条蜿蜒流淌的河,尽头不知何方,起始不知何处。雨滴淅沥沥打在车窗上,在玻璃上汇聚成明亮的珠串,顺着轻微的弧度往下滑落。
贺迟就坐在这一幕光与雨之外,脸部轮廓被车内的顶灯光芒映得深邃至极,眼眸湛蓝,如同微起波澜的海面。
他垂下眸眼,手指抓住郗长林时不时挪过来的手指,紧紧扣住,说:“报完仇之后呢?”
“当然是过自己的人生了。”郗长林撩了一下眼皮,笑了笑。
男人喉结上下滑动,声线有轻微发颤:“你想过怎样的人生?”
想了一会儿,郗长林晃着贺迟的手说:“买房,装修好了出租,最好是弄成民宿,这样躺着就能来钱了。或者开个咖啡馆,开在能看见海的地方,整个店分成两个部分,一边卖书,一边卖咖啡和甜点。”
“其实这两者不冲突,反正开咖啡店,我也不会守在店里为客人们泡咖啡,而且我不会做西点。”说着,他又觉得这样并不好,“唔”了一声,道:“算了,开花店吧。”
“开花店你需要很早起床,在客人们上门前将花修剪整齐、插好。”贺迟说。
“啊……听你说起来就觉得累。”郗长林倒在椅背上,“那就单纯地开一间书店,在学校附近,卖小说漫画,也卖五三王后雄薛金星,看那些男孩子女孩子们受尽苦难。”
贺迟没忍住一笑,笑完后,问他:“不想弹琴吗?”
“弹啊。每天晚上,抱着琴去街心公园,或者地铁站,或是别的什么人多的地方,卖个艺赚个钱。”郗长林歪了下头,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阖上眼睛,轻声说道。
贺迟勾着郗长林的手指,偏头打量这人,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真不愧是你。”男人低声说。
“为什么突然夸我?”郗长林像受惊了的猫,眼睛撑开一丝缝,瞥了眼抓着他的手不放的男人。
“不愧是你啊。”贺迟重复了一遍,并不解释,语气如同叹息。
真不愧是你啊,你自己的人生,除了你,再不愿装进其他人的人生。
男人心想着,缓缓敛下眸光。
宫酌所在的医院距离清名山并不近,但好在清名山位于郊区,离哪儿车程都远,所以去那边,并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