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今清肩膀上,微微弯腰,脸几乎要贴上于今清的脸,他的眼睛深深地看到于今清眼底,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痛意,“不是他。”
“是他,是他,我见过,我不会忘的——”于今清把手轻轻放到陈东君肿起来的侧颊,眼泪一直掉,说不出的委屈,“哥……我真的记得,你为什么不信我。”
“别冲动。”陈东君抹掉于今清的眼泪,“操控乞讨的不是他,你看。”
窝在花棉被里的女人眼中已经没有了惊恐,她又恢复了原本的麻木,双眼无神。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寂静夜空中突然绽放的一朵烟花,而那拨人潮退去之后,烟花随风而逝,也一点尘埃也没留下。她收拾起地上的音响、话筒、塑料碗,专业得就像任何一个收拾好香奈儿高仿,翘着脚坐在格子间里等待办公室的钟指到五点三十分的白领。
“我看过新闻,贩卖人口的,和乞丐头子,肯定不是同一批人,他们是有产业链的。”陈东君说,“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有些事,我不能让你面对第二次;有些事,只要有一丝危险的可能,我就不能让你冒险。
“可那真的是他。”于今清红着眼睛,“我真的不会看错。”
陈东君站着思考了一会,然后对窝在花棉被里的女人说:“你还记得拐卖你的人吗,你刚才看到拐卖你的人了吗。”
女人点钱的手一顿,过了半天,低垂的头摇了摇。
陈东君仔细回忆刚才地下通道入口的场景,一个男人的身影一晃而过,不是酒槽鼻,是另外一个男人。一开始的时候,酒槽鼻根本没有注意他们这边,而那个男人,看到他们,又转身走了。于今清和他最初注意到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同样是看到了地下通道的一侧,陈东君注意到的是一个举止突兀的男人——下了楼梯看到他们却猛地转身而走。而于今清注意到的是一个举止穿着都非常普通的男人——因为只有他记得那张脸。
“刚才监视你的人出现了,对吧。”陈东君已经理清了思绪。
女人摇头的动作一顿。
“他是不是根本没有过来。”陈东君盯着女人的脸。
女人低着头继续收拾东西,不再有任何反应。
于今清猛地一震,“怎么回事?”
陈东君确定了,令这个女人害怕的,是那个看了一眼这边掉头就走的男人,不是于今清看到的酒槽鼻。
“交给我。”陈东君把右手放在于今清发顶,左手拿出手机拨了110。电话很快接通了,陈东君报了地址和基本情况,他反复强调了这个乞讨的是未成年人,很可能是被强迫的,警察说马上就到。
女人已经收拾好所有东西,她的腿悬在空中,一下一下用双臂撑着自己爬出来,要离开地下通道。陈东君蹲下来,跟她说:“刚才那个人不敢过来,我们在这里等警察来,你不要怕。”
女人艰难地绕开他,往地下通道外爬。
于今清绕到她面前,满眼不解,“为什么要走,警察马上就要过来了,他们会帮你找到你的家人的——”他忽然想起了某个大年三十的夜晚,“你不要怕,我们在大城市,不会有那种坏警察的——”
女人又绕开于今清,继续向外爬。
于今清还要再问,陈东君拉住了他,“我们在这里等警察来。”
“等警察来了,她都走了。”于今清急道,“我要拦住她。”
“哥,你不能这样,”于今清抓住陈东君的手,将他的手扯离自己的手臂,“你没去过地狱,我,我和她都去过。”
陈东君一怔。
于今清说完,又猛地摇了一下头,消瘦的脸颊比以往更苍白,嘴唇发抖,眼眶红着,但里面已经没有眼泪。
“——不,哥,我也没去过。”
我只远远瞥见过它的一角。
陈东君终于没有拦于今清,他站在原地微微仰起头,看见地下通道墙壁上的灯管内爬满了死去的飞蛾。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双目灼伤,疼痛难当。
于今清冲上去拦住那个女人,“你别走。是不是那个人有什么你的把柄,那个人会被抓住的,你只要留在这里,我不会走的,我会看着警察来的。”
此时两个警察跑进了地下通道,一个年轻,一个中年。于今清松了一口气,没有血色的嘴唇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你看,很快的。”
“我们一件一件事来,”年轻警察说,“我们已经联系了救助站和收容所,但是需要被救助人自愿才行。”他蹲下来,温声对撑着手臂的女人说,“你愿意吗?”
女人麻木地摇摇头。
“她是被拐的,我记得他,小时候本来我跟她一起被拐的!”于今清激动地看着年轻警察,“她是未成年人,她不是自愿乞讨的,有人监视她。真的!”
年轻警察点点头,神情更加严肃,“你今年多少岁?”
女人手臂一松,整个身体瘫到地上,她从怀里摸出一张脏兮兮的身份证,是带塑封的第一代身份证。年轻警察看了一下,“宫燕燕,1980年的,已经成年了。”他又将身份证递给中年警察。
于今清一把夺过身份证,中年警察眉头微皱,倒也没有为难他。于今清目眦欲裂地瞪着身份证上的出生和年月,几乎要将那张身份证盯出一个洞来,“这是假的,假的,不可能,她跟我一样大。你们查一下,这是假的——”
中年警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