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穆忍不住在想,这屋子里的试戏者,除了百里观萧,竟然没有人能看出这场试戏的真正考察点——并不是演技,而是演员对剧本的理解和把握。
森穆的心思一瞬间转了千番,百里观萧也刚好抬脚自如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那个早就被他在心中圈定的经纪人面前,站定。
清冷如同云中仙的面庞上忽然绽放了笑意,如同一抹皎皎月光,智慧而慈悲。百里观萧对着那个经纪人,轻声道:“草民不才,反而认为君上应将钱粮用作赈灾。为君之道有三:驭下应恩威并施;御敌可刚柔并济;对民则应得仁取仁。我朝攘外是为扩充疆土,敢问君上,击垮外寇后,今日受灾之乡可算我朝疆土吗?”
寂静。
整个舞蹈室静谧得几乎能听见每个人或深或浅的呼吸声。
穿着黑色真丝衬衫的男人站在屋子中央,分明是现代的打扮,分明是普通的短发,但却一瞬间如同一个真正的古代谋者,年轻稚气却难掩才华,举手投足尽是惊才绝艳。
经纪人先生定定地盯着百里观萧的一双黑眸,百里观萧也毫无不自然,大大方方地回望。森穆在他身侧看的都呆住了,一忽觉得这是那个戏中根本不在意帝王嘉奖与否的状元郎,一忽又觉得这其实就是那个根本不在意试镜结果究竟如何的李观萧。
戏中景,戏外情,交缠难分。明明没有任何场景,甚至无人搭戏,却让人很难说清现在站在那里带着清浅笑意的是那个来试戏的年轻人,还是那个根本无意苦争春的少年状元。
最让人震撼的是,百里观萧其实什么都没做——没有任何情绪渲染,也没有过多台词铺垫,却成功地把人物形象和感情利落完整地印刻进观众的脑海中。
强大的领悟力加上可怕的感染力。这个影视圈外汉,简直就是天生的演员。
……
一屋子的人各自沉寂,心中各有算盘。而最先打破这一室寂静的却是那个全程含笑未置一词的老头。老头伸手从经纪人先生的手里抽走了那叠简历纸,翻了翻,抽出那份只由一张纸组成,还带着大片空白的简历来。
“李观萧。”他似在叫人,又似在自言自语,兀自低头思忖了片刻,忽然一笑,抬头对百里观萧点头道:“后生可畏,你不错。”
一直没有说话的经纪人先生忽然接了话,他目光依旧锁定在百里观萧的脸上,淡淡说道:“是不错,但还有的打磨。”
——这场试戏结束了。
……
众人被请出了舞蹈室,在走廊等了不到五分钟,主持试戏的女人就走出来分别告诉了每个试戏者一个房间号,叫各自去等。三个练习生去了同一个房间,而百里观萧和森穆各自去不同的房间。百里观萧顺着指示牌找到“1409”,那是走廊尽头的一个小而明亮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采光很足,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就在靠落地窗前的一把椅子上随意坐了,闭眼静静地调息养神。
片刻后,身后的会议室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虽然地毯掩去了鞋子落地的声音,但是百里观萧依旧知道,进来的是那个经纪人。
只需见一面,他就能根据一个人的运势,记住他的气场。
但是他没有立刻回过头去,反而透过面前的落地窗向北方的天际看了一眼。青天白日,凡人肉眼看不见任何星宿。然而对于他而言,黑夜白昼无甚阻碍,星宿的一牵一动,尽在他的心中。他此刻觉得神清气爽,微一察觉就感到气运清晰而磅礴。
不知为何,试戏结束后,他竟忽然再次看清了自己的气运。
——紫气缭绕,运道正旺。
百里观萧神色如常:“怎么了?您现在忙?”
罗伟:“呃……”
“哦哦,没事,您忙吧。”百里观萧带着一丝歉意笑了笑,还微微鞠了鞠躬:“实在不好意思,我以为您现在有空。我今天起晚了,不知道是什么大日子,撞上大家都盛装打扮,我还以为有什么活动。您先忙,我自己琢磨琢磨,晚点再来找您。”
罗伟连忙拉住他,双眼映出光彩,连声道:“不忙,你有什么问题就问。”
百里观萧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打开手中的剧本,指着一处场景问道:“不好意思啊导演,我毕竟还是第一次演戏,情绪和人物可以仔细读懂,但是没有经验,镜头感也很欠缺。这种打斗场面,我该如何入镜,又该如何出镜呢?”
——如何入镜,如何出镜,没有任何一个演员会拿这种问题去问导演,谁不是藏着自己的心机和手腕。但是百里观萧竟然就把这个问题堂堂正正地问出来了,带着新人的谦逊,丝毫不让人讨厌。罗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己对这个年轻人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个圈子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为浮躁的地方,而这个年轻人——初来乍到,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一股清气,聪明努力,毫不做作,坦率真诚。
百里观萧低头认真地看着剧本,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身边人的心路历程。而他连一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