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这一年我们要学四门课,音乐分析,音乐史,视唱练耳和指挥。
教音乐史的那个老师是个英国人,口音特别的重,好像都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音节一样。
但是不管怎么说,来英国一年多,从一开始上课听得完全一头雾水,到现在可以游刃有余地在课堂上回答问题,记笔记。我对自己英文水平的进步还是颇感满意的。
刚开学的两个礼拜,岳溪还时不时地叫我出来,但我回回都拒绝,渐渐的她也就不再叫我了。我的社交生活很贫瘠,这也让我有了充足的时间练曲子。我老师自己就是个工作狂,教课,学校里的公关,开音乐会,办音乐节,还有练琴,她什么都干,一天到晚连轴转。
自然,她是不会让学生们闲着的。
她留的作业量很大,曲子练不完地练,弄得我们都叫苦不迭。
就这样,我的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一转眼过了半个月,我的师哥在学校的贝多芬比赛里得了奖。原来在沈阳的时候我们就师从同一个老师,一直以来关系都不错,我考虑考虑,决定买点小礼物祝贺一下人家。
可我没有送礼物的经验,和汐凰商量来商量去,她建议不如买张黑胶唱片,显得颇有品味。
“但他没有黑胶唱片的播放器啊,”我苦恼,“那怎么办?”
田小姑娘在微信里回我:“那只能说明他没品位。”
我对汐凰的解释颇感无奈,可是也确实找不到更好的东西。于是挑了一个礼拜六,我到牛津街的v去选唱片。
牛津街的d。进门以后,我径直上了二楼,古典乐的专栏在靠边的一排,我找到摆放黑胶唱片的架子,一张一张筛选起来。
我看得认真,没有注意身边都有什么人。唱片很多很全,但我却没有找到十分心仪的。于是我一个隔层一个隔层看下去,却被一个人挡在架子前。
我没多想,用英文说道:“不好意思,请让一下好吗?”
他于是退后一步,我说了一句“tnks”,不想竟突然听到这人叫我的名字。
“小满?”
他的嗓音是典型的男低音,沉沉的,又厚重,叫我的名字的时候好像冬日里的暖阳照到雪地上,一时之间犹如春暖花开。
我没有想到会有人叫我,惊讶地回过头去,看见石越卿就站在我身边,手里拿着一张cd。
“啊是你,”我笑起来,“好巧,你是……那天岳溪的哥哥?”
他点头。
“你来选唱片?”
我说:“嗯,我想选一张好一点的黑胶唱片送朋友。”
“你想找哪个作曲家的?”
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我说了几个作曲家的名字,他都能很准确地找到位置。我翻到了一张齐默尔曼弹的,曲目单里有两首肖邦奏鸣曲。
我将它抽出来。
“就是它吧,我师哥也在弹这首曲子,对他应该有用。”
石越卿接过来,也看了看曲目单。他看东西的时候,目光凝成一条线,特别认真。于是他在看碟子,我在看他。
我发现他有很浓密的睫毛。
“肖邦第三奏鸣曲,”他感叹一声,“很宏伟的曲子。”
“我弹过的。”我说。
他看着我,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你不相信啊?”我颇得意地挑挑眉毛,“肖邦的这两首奏鸣曲我都弹过的,要我说的话,感觉这一首比第二首难一些。”
说罢,我皱眉又想了想,改口道:
“也不对,第二首也很难,容易弹成脱缰的野马,不好控制。”
“你这么瘦弱,能弹这种曲子?”他还是质疑。
我怒道:“我哪里瘦弱了?!我是骨架小,但是我有劲,听说过干巴劲儿吗?那说的就是我!”
也许是觉得我炸毛的样子颇为有趣,他笑起来,不再跟我犟。
我们一起走到收款台,他手里拿了一张马勒的第二交响乐,别名叫作“救赎”。我扫了一眼,咂了咂嘴,说道:
“马勒第二啊,我刚到伦敦的时候,听得第一场音乐会就是马勒第二。”
他似乎来了兴趣,“感觉怎么样,喜欢吗?”
我叹气。
“别提了,我们去的是bbc ,赶上最后的几场,人特别多。为了省点钱,我们一帮学生都没有提前订票,下午三点钟lll门口排队去。也不知道伦敦这个天气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才九月份,却冷得不行,我们被冻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花了五镑买了票。”
我说得津津有味,他听得也认真。
“本来以为进去以后终于有得坐了,结果沿着票根一找才傻眼——”我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可怜兮兮地说,“好家伙,原来是站票啊。”
他被我逗笑。
“这首曲子一个多小时呢,你们都是站着听的?”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