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翊哲抬起握扇的手,轻轻扇着,风吹得温苏心刘海的头发一下一下飘扬着,他眉眼弯弯笑着,“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摘得皇冠,自然要伏尸百万。所以,看最后谁才是站在千千万万骸骨上君临天下的人,不是吗?”
“公冶翊哲,你真是个危险的男人!”温苏心扬起嘴角牵出嘲讽的笑,“这样背叛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还有好朋友,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只怕你的亲兄弟死在血泊中,你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不!不!温苏心,我们是同类人,”公冶翊哲连连否认,笑容璀璨如繁星,“你知道嘛,你最成功的一点,就是从进宫起,一直都没有调查温家的事。”
温苏心好看的双眉微微一蹙,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是不悦的凝眉,也是叫人觉得楚楚动人,恨不得为她抚平那眉间的忧伤。
公冶翊哲一边自得其乐地欣赏着美人,一边悠悠地道:“从你踏进摇光宫的那一刻开始,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如果你只要有一点异动,早就粉身碎骨了。而你在灭门的仇恨下,竟然还能压制自己以静制动,没有走错一步,得对自己多狠心啊!所以说温苏心,本王是危险的男人,而你是危险的女人,我们真是绝配!”
温苏心垂下眼眸,片刻后,才道:“王爷说得很对,我们是同类,但我是对自己狠心,王爷却比我对自己更狠心。”
然后她抬起眼眸静静地看着公冶翊哲,一双剪水明眸有看穿人灵魂的明亮,“因为,你可以做到不对任何人真心相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个人到底要多强大,多孤独,才能做到没有任何真正的亲人,也没有任何真正的朋友?”
公冶翊哲扶着她背后的手一紧,但脸上却漾开了旖旎多情的笑,如那春风推开晴光潋滟的明湖,涟漪泛泛,水光盈盈。
“真心相待?”公冶翊哲温柔地笑了一声,“本王是从没对谁真心相待过,那是因为本王知道,真心相待,必然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你不去试,你又怎么知道呢?”温苏心立时飞快反问。
“那你呢?”公冶翊哲用扇面轻轻挑起温苏心下巴,笑得温柔,恰似那二月的草长莺飞,柔情恰好,“温苏心,如果本王对你真心相待,能换得你的真心吗?”
温苏心看见他眸子深处盈盈流动的光泽,如吸引着飞蛾扑上去的火光,她轻轻启唇,出声却是坚定的,“会。”
这一个“会”字,是真情也好,是计谋也好,便是连温苏心自己都分不清。
公冶翊哲哗啦一声收了折扇,浅浅淡淡一笑,仿若月白风清,“很好,那么,温苏心,记得我们的赌注,如果你输了,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好,一言为定!”
今日的约定,他日的誓言,又有几个是能遵守到最后的呢?
这日,对温苏心来说真是一个跌宕起伏的一天了。当夜晚趴在自己被窝里的时候,捂着自己被亲得红肿的嘴唇,首先在心里狠狠骂了公冶翊哲一顿,太他娘的讨厌了!她又中计了!
然后想到慕淇君,奥君公子慕淇君啊,注定是她心里遥不可及的梦想。
待得明年,他就要跟某位金枝玉叶成亲了吧。只有娶了嘉宁帝的公主,才是谁也没有办法不服的,那样美好到不真实的公子,若真论条件,又有谁能配得上呢?
但经过今日的事,好歹让温苏心确认了一点,她的身边都是别人的人,无论是嘉宁帝还是公冶翊哲,都放了人在摇光宫。所以,以后做事,要更小心了,在没有真正得到权力之前,是不能露出丝毫马脚的。
而公冶翊哲借着这一日的事,彻底打消了所有人的念头。所有人都一致认定,贤王只是一个纨绔王爷,生平只爱美人,不足为虑。
春光明媚的春天,春兰葳蕤,百花妍丽,一切似乎都美好得怡人,一切情况似乎也都跟着变得好起来。
在获得太子和嘉宁帝双重赞许下,加上这些时日的相处,公冶烨胤对温苏心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
温苏心甚至开始亲自照料公冶烨胤,事事亲力亲为。从前就让公冶翊哲帮她收集了公冶烨胤的资料,她深知公冶烨胤的喜好,加上处处小心谨慎,事事做到恰到好处,倒也颇得公冶烨胤的喜爱。
人们也看出了,摇光宫的司闺,大抵前途无量啊。便是东宫太子的姬妾们,都开始有意无意地讨好温苏心。
只这日,温苏心正斟了茶奉给公冶烨胤,公冶烨胤在看奏疏。她便要将茶盏轻轻搁在桌案上,只是公冶烨胤虽然看着奏疏,却是手悠然一伸,宽大的袖子垂落在她面前。
温苏心便将茶盏放在了他掌心,然后便要退出了。
只是她才倒退着走了几步,就留意到公冶烨胤的浓眉越蹙越紧,如一股拧紧的绳子。乃至,公冶烨胤拖在手心的茶盏在抖动,茶盏和盖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半晌,他手狠狠一扣,那茶盏重重砸在青砖的地面上,旋即应声而碎,白瓷碎片飞溅了一地。
温苏心猝然抬眸,看到公冶烨胤的手紧紧扣在桌案上,指骨苍白地突起。他五官都有些狰狞了,一字一恨地道:“温,家,余,孽!”
那一刻,温苏心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寒战,温家余孽?是说温家还有人活着吗?
温苏心怔怔地站了半晌,脚步怎么也移不动。那奏疏就像吸铁石一般吸引着她的目光,叫温苏心想要自己有一双透视眼,能将那封面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