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依旧闷热,温苏心靠在临窗的湘妃榻上,她有些迷离的目光透过窗望向了外面的大雨。
窗外是雨幕交织,叫人看不清一切,只有雨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不断砸下来,叫本就漆黑的夜更加凄凉幽暗。从窗口灌进来的风吹得八角青花烛台上蜡烛的烛火不断摇晃着,像是下一秒就要熄灭了,却依旧顽强地摇晃着。
在那摇曳的烛火下,沈离风正伏案开着药方,流畅的笔触落在微黄的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切都是寂静的,像是静止一样的寂静。
在这样的寂静里,温苏心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掉下来的眼泪,最后都会升到天上,然后变成雨落下来吧……”
沈离风停下手里游走的狼毫笔,慢慢抬头,看向窗边那个脸色过分苍白的女子。
她乌缎似的青丝未挽起,从单薄的双肩上垂覆下来,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她长发那样浓墨一样的黑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了,透出一股清冷冷来,清气出骨,像遥不可及的世外仙姝。
“人活在世上,痛苦是难免的,”沈离风慢慢地道,一字一字都很慢,像沉沉的岁月里的缓缓刮过的轻风,“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
“是啊,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人活着总是要做一些即使不想做也要做的事情,”温苏心径自喃喃地道,她眼神益发迷离了,“可是啊,即使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希望我能配得上我遭受过的苦难。”
沈离风眸光沉寂了下,他将狼毫笔轻轻搁在砚台上,看着她完美的侧脸,却只余下沉默。
温苏心似乎也本就不需要他回答,她又缓缓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你不想知道我现在让你做的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那娘娘为什么从不问微臣的过去呢?”
温苏心缓缓回头,看着那清风月华般清洌的男子。她唇角微微上扬带出一点笑意,一笑,倾国倾城,如帝都满城的牡丹一霎那都开了,惊艳的美。
“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娘娘不问微臣的,是对微臣的信任,微臣又岂会问娘娘?何况,微臣虽然身份低微,但终归是一个男人,不会锱铢必较。”沈离风沉稳地道,顿了下,又道:“有些事情只适合交给时间去埋葬,不必提,不必问,等时光过去,才是最好的归属。”
有些人,他知道你心里有个伤,也知道,这样的伤只能交给时间去埋葬,任何安慰都太过苍白。
而沈离风就是一个能看出别人心里的伤的人,他知道安静地守着自己的本分,清楚自己的目的,只要跟他的目的无关的事,他不会多过问一句。
换言之,沈离风是一个对与他无关的事没有什么好奇心的人。因为他见过足够多的世面,有足够多的阅历,旁人所有的事都已经无法撼动他坚毅的内心。
“你不怕我做坏事吗?你不怕我伤害很多人吗?”温苏心笑吟吟地道,她本来有些凄冷的眸色晕上灯光,不那么清冷了。
“微臣不了解娘娘到底是怎样的人,也不知道娘娘到底要做什么事,”沈离风安静的神色像平静的湖,“但,无论娘娘要做什么,微臣都会去做的。”
烛火来回摇晃,映在他的脸上有温暖的颜色,照着他安静平和的神色,看了叫人心里都是温暖的。
温苏心看着这个男人,这个不喜欢笑的男人,“如果沈先生编撰完医书的时候,我还好好活着,我放先生走,但愿先生能在那时之前编撰完。”
沈离风直视温苏心的目光慢慢柔软了下来,“宫中是非之地,既然来了,微臣就是有数的,娘娘不必担心微臣。”
他早就已经想过所有的可能,沈离风一直都是这样的男人,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所有的可能,还是顺着自己的心从容地走下去。不管遇见怎样的结局,他始终都只是沈离风。
温苏心一笑置之,她喜欢跟沈离风相处,不累。
跟沈离风相处,让人觉得很舒服,不会给人任何压迫感,不会触及别人心里的底线。不需要解释,不需要掩饰,不需要多想。
而宫里宫外似乎敏感地感觉到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之间细微的变化,但似乎又没什么实质xing的变化。
唯有一些人,从皇后娘娘去一趟玉衡宫后一场大病上,从李家和瑞孙家同为外戚的利益之争上,从李淑妃和皇后娘娘同为皇帝妻妾上,看出些微端倪。
皇后娘娘被太皇太后召到玉衡宫的事,就这样结束了,唯一的变化似乎只是天璇宫里少了几个宫娥和内侍,大部分人不会在意这样一件小事。
人们看到的是皇后娘娘这一病,皇上日日守在天璇宫,嘘寒问暖,只要可以事事亲力亲为。皇上对皇后娘娘的宠爱又多了几分,人们也是明了的。
在这样看似一切和乐融融里,迎来了摄政王的凯旋而归。公冶翊哲还朝的时候,已经快到秋天了。
这一战的结果是,其他几个王爷本身就没多少权利,有了这些前车之鉴,自然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权利大部分也都被架空了。
对这些交出权利的王爷,公冶烨胤倒是都算厚待了,全了他们的富贵。
这一次的大获全胜,意味着诸王已经全部平叛。同时也意味着,公冶烨胤和公冶翊哲的矛盾也升华到最高点了。
这一战,公冶翊哲威震四海,名扬天下。摄政王还朝,庆贺了三日,都不曾得一丝空闲。皇帝的赏赐更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