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尚不想跟这小沙弥解释那么多,又问:“你师父的客人,几时能走?”
“哦?快了吧应该?谈了一个多钟头了都。”
小沙弥这种说话习惯,多少让人有点不适应。而且,小沙弥说话的时候,总是低了头看着脚尖,这就让金尚感觉这小毛孩子有可能在撒谎。
“看样子,应该谈得挺好,”小沙弥又道:“师父最愿意接待这样的客人,刚才,山上着火了,师父都没心思出去看看,一心陪着那俩人,瞎聊……”
看着小沙弥一脸的坏笑,金尚倒觉得这鹌鹑庙并没有那么阴森清冷。原来,这也是一个充满人间烟火的地方。
金尚问:“你家是哪里的人?”
“安徽。”
“皖南还是皖北?”
“不知道。”
“连你老家属于安徽的南边,还是北边,你都不知道?上学的时候,没学过地理?”
“嗯,搞不清那个事。”
“你一直在这庙里?”
“嗯,一直。”
“觉得好玩儿不?”
“不知道。”
“嗳,你师父,跟那些人都谈些什么呀?”
“不知道,师父不让听。”
“你师父,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师父这几天,一直没出门,师父用不着往外跑,自管有人送钱来,要不,我们这些人,吃啥喝啥呀?”
什么?什么?金尚感觉自己听错了,忙又问:“你师父,昨天晚上也在家?”
“你这人不会拉呱,”小沙弥翻了翻白眼,说:“我能骗你?我骗你啥用?师父早早地就睡觉,起得很晚,我们都是早睡晚起,这样身体好……”
草!不对呀,这怎么回事?金尚感觉这小孩子也不像在撒谎。可是,昨天晚上我躺在靳云鹏的床上,明明听见就是云升和尚的声音,这小秃驴怎么偏说他没有出门?金尚说:“我累了,带我到你房间歇歇。”
“呶,就那儿,”小沙弥指指紧挨着小角门的一扇房门,说:“我就住那儿,你自己进去吧,待会儿,我还得替师父送客人!”
金尚进了小沙弥的房间,不过五六个平方,一桌一椅一柜一面炕,炕上铺着有些年头的陈旧被褥。在炕沿边上坐了,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阴暗,金尚发现桌上还有几本书。摸过一本,却是《汤头歌诀》,又摸过一本,是《神农本草》,再摸一本,草,《醒世姻缘传》!看来,这小孩子也不是文盲啊,还知道看《醒世姻缘传》嘛。
金尚正要翻翻这书里面说些什么,只听外面传来云升和尚的声音,说:“云舒,替我送送客人。”
“哎,来啦,”小沙弥痛快地答应了,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金尚透过门缝往外一看,不由得心中一惊,院子里那一男一女,分明就是在高速公路上看见的那两个人!
对,没错,就是那两个人!男的死了,女的重伤,没错啊!金尚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千真万确,这两张脸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女的不是被怀疑胸腔大出血嘛?她就算没死,这个时候也应该还在医院抢救啊,怎么比我还快一步到了这里?
那男人就更不对劲了,看那张脸和那个体形还有身上的衣服,不是已经装进杏黄色的尸体袋子里面了吗?难道他突然在路边坐起来,后来又活过来了?
这是人?还是鬼啊?
金尚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草!这个世界上,真有解释不清的事?这样的事情,怎么偏偏让我遇上了?
不过,又一想,也不大对啊,那男人就算是又活过来了,他那司机可是连头都没了,他不应该在刚刚出了一场车祸之后,又来这庙里谈生意吧?
小沙弥引了那一男一女往前院走。白花花的太阳光照在小沙弥灰白的头顶上,金尚觉得有些刺眼。小沙弥走在前面,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甚至有点战战兢兢的神态。难道,这孩子见了这一男一女也有些害怕?
那男人说:“我看,还是前去省城吧,我约了专家,就明天上午,给你做拉皮,在那些专家面前,你这是小手术,今天这事情,也算十分圆满吧……”
草!!吓死爷啦!金尚赶紧伸手扶住门框,那门框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料,摸上去冰凉,那种浸入脊髓的凉。妈呀,男人说话的声音跟我遇见的那具尸体一模一样,还是那么官腔官调,蛮不讲理,霸气十足。
草你妈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金尚恨不得跳到院子里去,或者拉住那一男一女问问清楚,要是真的死了,千万不要再到这地方来害人啊……
女人道:“做完拉皮,我还想做个抽脂。”
男人扭动着短短的脖子,说:“嗯,做,都做,明天是个好日子,我相信大师今天这一卦……”金尚有预感,今天的事情可能要黄!这女人和这男人,一定不是芸芸众生,那男人的瞳孔都散了,我亲眼看到的嘛,脖子也冰凉了,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面?
难道,这世上真有死而复生这一说?
金尚正百思不得其解,小沙弥悄悄地溜进来,说:“怎么?要不要我跟师父说你来了?”金尚被吓了一跳,觉得这孩子今天也不正常,忙说:“还用问嘛?我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见见你师父?快去,快去!”
小沙弥正要转身出去,又停住脚步,问:“哎,你,姓什么来着?”金尚说:“金,黄金的金,和尚的尚!”
“呀,咋叫这个?姓金?和尚?你叫金和尚?”说完,小沙弥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