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被杀了……
奉武伯耳边回荡着这句话,犹如深夜从天而降一道霹雳, 炸得他舅舅不能回神。
武明玦站在他面前, 修长高大的身形挡住了账内的火光, 使得一时有些压抑,还有些昏黯。
奉武伯回味着这件事, 心情复杂。本是让武明玦拿回叛军勾结北燕的计划,结果世子好样的,任务失败就直接把对方将领给杀了。
这大礼突如其来,奉武伯竟然一时语塞, 不知该不该夸。
“这是好事。”奉武伯愣了愣,首先给世子杀人这件事定性, 然后分析道:“事急从权, 我是相信你的临时判断的。不过这局面一下打破了, 怕是要打草惊蛇……”
“惊不惊的,能赢就行, 干脆一破到底, 今夜就发动突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武明玦将事就事, 用虚脱颤抖的手扯落裙子,撕了头上的钗簪, 披帛扔到地上,才觉全身都乏了力:
“我也是临时起意,若探不到线索, 不如搅乱陈留军的局面,让他们施展不开手脚,也不失为办法。不管朝廷有没有这个令,他们远在长安天边,总归敌人的刀剑是往我们身上招呼,死伤的是我们的人,不能坐以待毙,眼看他们同北燕人勾结。”
这说的也是奉武伯的心声,他虽然十分谨慎,但也不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战机。想想你夜半偷袭敌人,敌人手忙脚乱去通禀主帅,却发现主帅已经被杀死在睡账中,群虫无首……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那画面太美,奉武伯想想就美~滋~滋~
不多磨蹭,他起身披战袍,看了地上昏迷着被五花大绑的人,吩咐道:“这人先羁着,撬开嘴问点话。要是今夜这仗打得顺,他用处就不大了,就交给朝廷,也算咱长州军记了大功。”
见他想蹭点功劳,武明玦笑笑也不计较,一起走出了军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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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贤良被杀之事突然,奉武伯半夜下令全军集结更突然。
三军还睡眼惺忪的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急行军发兵了,从击鼓吹角到出营地不过短短一刻钟头,丑时就上了路。
骑兵在前,步兵押后,粮草辎重只带了两日,奉武伯打这一仗势在必得,他少有这么决绝的时候,可见踌躇满志。
六万大军带着一肚子起床气,来势汹汹,远远都听得见大地震颤的声音。他们和陈留叛军在黄河以北对峙了月余,是因叛军兵力足有九万,而王师的兵力却要同时兼顾西魏、平叛和北燕,所以朝廷才让一贯谨慎的奉武伯挂帅。而奉武伯权衡两方后不敢硬打,只敢打巧仗。
眼下不就是打巧仗的绝佳时机么?哪怕六万人磕九万人,也定要磕赢!
黑压压的王师大军旌旗招摇,如夜里索命的死神。
寅时三刻,陈留王中州大营外的塔楼正值夜,忽然隐约听到遥远处似有轰鸣,不由凝神侧耳。少顷,远在几里外巡逻的斥候飞马赶回,敲锣急促大喊:“敌军来犯!敌军来犯!”
锵锵的锣鼓声传入了营地中,蔓延在漆黑的夜里,帐子外擎着的火把,忽然间哔剥爆响,火星迸射,黑夜的寂静一瞬间如火焰般炸裂!
“敌军来犯——”
这尖着嗓子的警报,在压抑日久的军营里,是最深处的梦魇。
打仗的日子里没有哪一夜能睡得踏实,这远远呐喊的警报终于成点燃了恐惧的火星。
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从梦魇中睁开眼。
他方才做了个梦,梦见王师来偷袭,他们在梦里殊死搏斗,杀得红了眼,踩过了无数人的尸首,血流漂橹又惊心动魄。他睁开眼时漫无意识,耳边是一声声急切的呐喊——
“敌军来犯——”
仿佛四周都是敌人,夜里朦胧看过去,魑魅狰狞,他惊得心头大骇,魂魄飞走了一半,从枕头下抓起长刀,冲着就近的人砍了过去:“杀啊——”
士兵们都是在睡梦里下意识弹起来,或站或坐,意识尚未清醒,身体已经自发拿起兵器,周遭忽然响起一片凄厉惨叫,不知是谁被砍,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端,仿佛修罗战场阿鼻地狱,歇斯底里的喊声自四面八方响起。
而做了恐怖噩梦的,远不止一人。
“啊!”颤抖的惨叫声撕裂了无数人的心神,勾起了灵魂深处对血腥与死亡的恐惧,这疯狂恐怖的气氛在深夜瞬间蔓延,如火舌一般点燃,在营地里烧成了绵延一片。
有人在账里杀了起来,有人挥舞着长刀冲出去,凄厉尖叫着,看到以往欺负人的军官,或有矛盾的人,就疯狂砍去,发泄着心头日积月累的愤恨和恐惧。
操贤良帐外守卫的两名副将,听到远处斥候敲锣的报警,也顾不得操贤良脾气暴躁有起床气,赶紧冲入账中:“大人,斥候报敌军偷袭!大人!大人?大……”
外面这么大的